絲。
他順著抬頭,看見了手的主人。
稚氣未脫的一張臉,下巴尖尖的,臉上撲了點灰塵泥巴卻掩不住光華。因上樹那一茬他的發絲淩亂,擋住了一雙上挑的眼角,卻沒擋住眼尾赤紅的朱砂小痣——
左右各一顆,對稱工整而詭異。
他笑起,手固執地伸著:“多謝,我拉你起來。”
明月被那個笑容攫奪了片刻理智,鬼使神差般握住了他,就這那一點力度掙起身。那隻手握著他不放,明月猛然驚醒,往後一抽,靜默地站在一旁。
那少年滿意極了,朝他笑得越發開懷:“你叫什麼?”
明月:“……”
見他不答,那少年恍然大悟,自報家門:“我叫做高景,景明的景。”
周遭的目光隨他這句話,一起落在了明月身上。他從來沒遭遇到這麼多人注視的待遇,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回應,隻好看向唯一認識的陸怡。
高大的衛隊長朝自稱高景的少年行了個禮,周到道:“既然殿下無事,臣告退了。”
他朝明月使了個眼色,明月收回目光,眼觀鼻鼻觀口地沉默不語。那少年沒有為難他們的意思,輕笑一聲,先自行轉身離開。
一直等到高景拐過樹影,陸怡緊繃的脊背放鬆了:“你呀,可是惹了個不得了的人物。”
明月詫異道:“怎麼?”
陸怡似笑非笑:“沒聽見他的名字麼?當朝年號為何,可還記得?”
明月一怔:“景……”
當今皇帝單名沛,年幼登基,由生母趙太後攝政。高沛二十歲親政,首先以雷霆手段收拾掉內憂外患,囚禁太後,流放外戚趙氏一族,收攏滿朝文武。過三載,勝柔然,議和十年,免歲貢。又一年,奪回渤海主國之位,拓寬海運。
單看政績,高沛是個不折不扣的有為之君。
渤海國稱臣那年,為示掙脫趙太後幹政,高沛改年號景明。同年七月,獨孤皇後誕下一子,皇帝大悅,為其起名為景。
上下天光,前途無量。
他尚在震驚之中,而曲折宮牆背後,剛才為了一隻貓爬上唐柳、前途無量的二殿下高景卻突然發問:“剛才那人是誰?”
阿芒沉浸在差點不好交代的惶恐中,隨口道:“不認識,從未在皇城護衛中見過。”
“孤問的是那個小的。”高景加重了語氣。
稚子童音,卻誰也不敢不當回事,阿芒打起精神:“隻聽見他說是豫王殿下的人。”
高景一挑眉:“伯父的人?”
阿芒思索後又道:“那個高大些的,奴婢聽他自報家門,好似叫……陸怡。”
這名字高景聽說過一次,他抿唇,片刻後又奇怪地笑了:“原來如此,伯父真是有心。看來改日少不得往豫王府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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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設定:賀蘭明月白膚這個設定,參考了鮮卑族起源於東大興安嶺一說,應算東北亞人種,再加上五胡十六國時鮮卑慕容氏建國,前秦苻堅曾稱呼慕容氏為“白虜”,苻堅本人是氐族,也就是蒙古人種的長相,依照這個蔑稱我合理猜測鮮卑人是比較偏白種人的長相,就輪廓深而膚色淺,就這麼寫了。
第5章 鳳城何處有花枝(三)
與高景之事沒能躲過高泓的耳目,明月雖無意隱瞞,但方才回府,他還未及稟報,被叫到王府正廳時一見站在旁邊的陸怡。
陸怡神色如常,目不斜視,隻在明月朝他行禮時略點了下頭。
有了陸怡這個態度,他便立刻明白了事情始末。
高泓不喜他們私自接觸外人,就算對方是皇子也不能免俗。明月以為依照豫王那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個性,準又要被關柴房中冷靜幾天。哪知高泓問過他前因後果,聽他說並不認識高景時,竟笑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