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風箏。
他總讓賀蘭或者阿芒放給自己看,卻不想年少的皇子操控風箏很有一手,扯動線軸,那紙糊的金魚便輕飄飄地飛向他想要的地方。
“砍線。”高景道。
賀蘭明月心有靈犀,燕山雪旋即出鞘,斬斷了那根細細的風箏線。
金魚緩緩飄進了軒窗下的角落。
“過去吧。”高景說著,將線軸交給了阿芒。
第19章 係馬高樓垂柳邊(四)
壽山鳳池暗潮湧動,另一側的明堂中,卻寧靜無波。
棋室一側是庭院山水,春天,杏樹的花朵隨風而動,宛如一場未歇殘雪。上好的新茶葉,與藏了整個冬天的梅花一並入沸水,餘香嫋嫋。對弈二人卻隻作尋常,其一明黃常服昭示不凡身份,執黑子那人青衣乍看樸素卻暗藏著銀色雲紋。
旁邊服侍的婢女聽了什麼傳話,俯身到青衣人耳邊低語。他眉心微皺,卻道:“曉得了,你下去吧,別在這兒礙眼。”
婢女輕聲應答,膝行幾步後退著離開。
黑子落下,高潛不待皇帝發問,先行回答:“是臣弟宮裏的人,出了點兒事,免得說出來汙皇兄的耳朵,便讓她小聲些了。”
“無事,你也不必什麼都告知我。”皇帝莞爾,靜靜地端詳棋局,“這麼大的人了。”
高潛吝嗇地笑了笑,等他落子時忽然道:“前些日子聽說皇兄屬意立儲。”
皇帝道:“你倒是消息靈通。”
“這是大事,誰聽了都會放在心上。”高潛道,“您還是更偏心景兒麼?”
事關東宮饒是皇帝也無法一心二用了,他將那枚白子拈在指尖遲遲不落,緩聲道:“景兒是朕的嫡子,亦是另外幾個孩子的大哥,這幾年他沒犯過大錯,於情於理於法……除了他,莫非你有別的想法?”
高潛抿了口茶水:“臣弟能有什麼想法?還不是您說什麼就是什麼。隻怕其他人不像臣弟這般,心思正活泛呢。”
“誰敢?”皇帝輕笑一聲,白子終於落下,是他意料之中的位置。
把玩著手中的黑色雲子,高潛狀似無意中提起似的:“漱玉齋那幾位先生們,臣弟記得有人說過昱兒的資質更勝景兒一籌。”
皇帝不由得皺眉:“潛弟在朕這兒就不必話說一半了。”
“元歎一直在您麵前誇讚景兒,但慕容詢……純如先生卻總和他唱反調。”高潛唇角一挑,“他們二位總是政見不同,看來此事也在針鋒相對。”
“未免太把江山作兒戲了!”皇帝嚴肅道,又催促他,“潛弟,還沒想好?”
“臣弟已經想到十步以外了,承讓。”高潛這才悠然地落下黑子,望見棋盤間黑白交錯,笑道,“皇兄,你輸了。”
皇帝一愣,旋即投子笑道:“弈棋此道,朕不及你!”
高潛道:“臣弟閑人一個,這些無非打發時間。”
皇帝意味深長道:“是麼?朕卻總覺得潛弟你與泓哥一樣,都是裝著樣子不理政事,他成天流連煙花之地,你卻……”
話音未落高潛清了清嗓子,抬手示意他莫要再提自己的病,隻道:“豫王兄過完這個月也要成婚,皇兄就別總拿他從前荒唐說事了。”
皇帝改口道:“是啊,連豫王兄都浪子回頭了,潛弟,你的家室安在呢?”
高潛端詳著青瓷茶杯上精致的蓮花紋路,但笑不語。他總對這話題表現出無聲的抗拒,皇帝試探不得,隻好作罷,轉而挑起方才的話題:“你所言儲君之位,朕近幾年少有子嗣,潛弟也認為非得在昱兒和景兒當中選麼?”
高潛道:“本朝向來立賢不立長,如何選擇端看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