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段(2 / 3)

茶盞被輕輕放上了木桌,皇帝抬眼望向他,突兀道:“朕若選你呢?”

高潛看也不看他,隻掛著淺淡的笑意:“您又在說笑了,臣弟這副身子骨,若真被推上儲君之位,恐怕還等不到皇兄百年以後,便提前一步去……”

“高潛,朕若立你為皇太弟,這皇位,你敢不敢受?”皇帝道,語氣沉靜,並無任何玩笑意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而這威壓似乎傳遞不到高潛的眼底,他仍是品著那杯茶,道:“臣弟不敢。皇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若有一人即位,必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皇帝不語,不知是思索,或是觀察他的反應是否真實,又過了一會兒見高潛仍是那副懨懨的樣子,才道:“潛弟以為那二人如何?”

“昱兒聰慧伶俐,少有才名,比當年南楚的李環猶是出色,假以時日必能六藝俱全,四書皆通,論資質,自然是幾個皇子中最為出色的一個。”高潛言罷,停頓了良久,“但臣弟以為資質不能說明一切,景兒……景兒行事看似圓融,實則不羈隨性,臣弟每次見他,總想到皇兄當年。”

他說到最後竟是情不自禁地掛上一抹淺笑,細長的鳳眼中盛不下的歡喜,染得眼角都緋紅一片。

皇帝若有所思,正要說話,聽得高潛又道:

“那年皇兄還未親政,趙氏爪牙把持朝綱,在皇兄與我身邊都布滿了眼線。現在回憶,真是難捱的日子,可皇兄每日來找我下棋、品茶,帶著我去禦花園賞花……本是枯燥無味的,到底也成了難忘的回憶。”

他說得深刻,皇帝也受了影響,歎道:“那會兒你還小呢,一個半大孩子,在自己宮裏吃不飽就跑來朕這兒要點心,朕說沒有,你還抱著朕哭,邊哭邊說‘哪有這麼慘的皇帝’……你一提,朕總覺得像一場夢。”

記憶還曆曆在目,高潛笑得更深:“小時候不懂事,叫皇兄見笑了——後來日子好過了,皇兄娶了嫂嫂,有了……有了景兒,臣弟卻沒機會來蹭飯。”

“這有何難?”皇帝撫掌大笑,“明日吧,就明日午後,下了朝會你便來這兒,沛哥叫人給你做小時候的那種點心。”

高潛眼珠輕輕一動:“沛哥,你記得?”

皇帝隻頷首,他卻好似從那微笑的動作裏獲得了天大的快慰。

從明堂出來時,高潛甚至錯覺纏身的疾病都短暫地消退。貼身婢女守在門外,見他出來,湊上去貼在耳邊說了什麼,高潛眼中的光倏地黯淡,皺起了眉:“他來了?”

“與那人分開之後正在外頭的池塘邊等著您。”婢女輕聲道,“殿下想見他麼?要奴婢替您回絕……”

“去吧。”高潛道,捂著嘴角咳嗽兩聲,“是老朋友了,見一見也沒關係的。”

話語間已經跨出了明堂的宮門,高潛揮揮手示意婢女在遠處跟著便可以,自己往前走了兩步,見到樹下一個熟悉的黑影。

他靜默地站在原地,那黑衣的人轉過身來,萬年不變的冷臉上浮現出一絲驚喜,快步走過來。他似乎想握一握高潛的手,但胳膊剛抬起,便猶豫地放下了,隻小心跟在了他旁邊,低聲道:“我陪你走一段罷?”

“小心。”高潛謹慎地提醒,見他不忿,又垂下眼睫,“沒想到你今日會來。”

“豫王進宮,不讓人跟著,我這才有空來見你一麵……”那人殷殷切切道,話語間已然沒什麼分寸了,“你近來身體還好嗎?”

高潛道:“死不了,邊走邊說吧。”

樹影婆娑,遠遠跟著的婢女眼見二人越走越近,黑衣的人言語間攬過高潛的腰。他並沒有閃躲,隻弓著背,又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