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賀蘭明月道,將最後一件外衫披上,長長的發辮全部解開後一把束起,臉上還浮著紅暈,卻看著整齊得多了。
“你知道什麼呀!”阿芒手指攥緊了帕子,躊躇片刻,終是恨道,“我、我之前以為你與殿下隻是更親近些,這……這怎麼……”
賀蘭明月被她發現,竟也不惱,隻掩上半扇門:“又不是什麼值得宣揚的事,我隨便如何都行,但往後還請姐姐為殿下保密。”
阿芒道:“我自然明白孰大孰小——你關門作甚?”
賀蘭明月道:“屋子裏悶熱,殿下發燒了,拜托姐姐速去請禦醫來罷!若是娘娘和陛下問起,便說殿下晨起隻覺乏力便可……對了,煩請叫人倒一盆熱水來,我聽著動靜,他是已經醒了。”
見他理所應當的模樣,阿芒一跺腳,也不能做其他事,隻得道:“依你了!”
她慌忙跑去,一來多拖時間給賀蘭明月收拾前夜的殘局,二來此時決不能那麼快請來禦醫,可也不能不請。到底如何辦,少不得她親自跑一趟。
目送阿芒遠去,賀蘭明月這才掩上門,急急地走到榻邊,端著一杯溫水。
“喉嚨還難受麼?”扶起高景,他見對方一張臉通紅,碰了碰,又是令人心驚的滾燙,心口泛酸,道,“……都是我不好。”
“哼,當然是你不好。”高景說話聲音都啞了,歪在他懷裏。
賀蘭挨上他額頭,那兒燙得嚇人,連忙道:“殿下,喝口水。”
高景搖搖頭,皺著眉不說話。賀蘭明月隻好自己喝了口,含著水湊過去親他,小心地托起高景的下巴,叫他抬起頭,把溫水仔細咽下去。
嘴唇被潤澤後好了許多,他眼皮困倦地耷著,問道:“方才是阿芒姐姐來了……她說了什麼?”
賀蘭明月道:“陛下一會兒要來瞧瞧您。”
高景眼珠動了動,仍是疲累極了的模樣,卻準確無誤地握住賀蘭明月一隻手,包起來反複地玩五根指頭:“父皇?他沒去見昱弟嗎?”
“一會兒您可不能這麼說。”賀蘭明月肅然道,“此時剛下朝會,陛下定然是一聽見您病倒沒去漱玉齋,立刻過來了。”
“我知道。”高景放開他的手,撐著想要坐起,卻一陣酸軟乏力。
賀蘭明月低低笑出聲,他聽見,用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瞪了賀蘭一眼:“笑什麼笑,還不都是你……不知分寸!”
賀蘭忙認罪道:“是,屬下知錯了,下次再不敢那麼沒輕沒重——”
“你也知道沒輕沒重!”高景白他一眼,從被窩裏爬出來,“去,幫我拿一身換洗的中衣來穿上,再把毯子換了。就這味兒,這床榻,頂多騙騙不經人事的宮女宦官,要瞞過我父皇,卻是萬萬不可能。”
賀蘭明月也知道那位陛下當年親政手腕,連忙跑前跑後,伺候著他更衣,又以阿芒方才送來的濕熱帕子替高景擦掉額間的汗,點上一爐篆香——由碎葉國貢來的珍奇玩意兒,雖能安眠寧神,香味卻極重,平時少點,這會兒卻正好用上了。
待到忙完這一切,阿芒請來的禦醫也到了。
孫禦醫是宮內資格最長的老人,平日裏高景身體康健,極少有機會見他,故而他對高景的體質與從前那些病症,興許隻草草翻過幾頁冊子中的記錄,不甚了解。
此番他發熱多半因為前夜顛鸞倒鳳、縱欲過度,脈象瞞不住,換做其他人,資曆尚淺,皇帝皇後多問幾句就不敢不答。惟獨這位醫術高超,倚老賣老慣了,很有幾分脾氣,此時前來診脈最合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