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在喜娘“吉時已到”的大嗓門裏,並肩走入王府。
女將軍辭別安穩的宮廷去沙場拚殺,東柔然的大小部落聽見“並州徐辛”都不寒而栗。如今她卸甲歸朝,嫁人也嫁得轟轟烈烈。
先帝去得早,豫王的母親德太妃已經出家為尼數十年,青燈古佛斷了塵緣,徐辛高堂早逝。這回主婚人便成了皇帝,以示豫王榮寵。
四座賓客皆是皇親國戚,最低也是徐辛的同僚。立過戰功的將軍謀士們圍成一桌,見慣塞外鐵騎的人此刻居然顯出幾分局促。不時有除下戰袍的將軍悄然環顧四周,目光逡巡,偶爾在哪位貴客身上停留一刻。
“瞧見了嗎,那位大人身邊的侍從……”
“是黑衣的那個少年,我瞧著,怎麼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裏見過……”
“年紀最多不過二十出頭,你這十來年都在西北一帶,怕是夢裏見的吧!”
“真的,我是覺著他的眉眼生得像——”
“別瞎說!”
私語淹沒在了人群中。
賀蘭明月接過豫王府侍女端上來的茶,以手中銀針試過,確認無毒後方才遞給高景。他小心謹慎,經由那日醉逍遙一敘,又更加警惕三分。
他這幾日私下探查,沒有確鑿證據,風言風語卻聽了不少。
早年淩貴妃尚且待字閨中,父親中年入仕,並非有權有勢的官宦人家。淩氏隨父母遷至洛陽後,美貌打動不少京城名士,說親的喜娘幾乎踏破淩家的門檻。但淩氏心高氣傲,一門心思要嫁入皇家。
天隨人願,淩氏在不久後當真等來一個機會。皇帝秋獵,淩父隨行時獲準帶上未出閣的女兒,彼時剛親政的皇帝迫不及待需要後宮有寒門子弟的女兒,一眼看中後封淩氏為夫人。待到淩氏為皇帝誕下高昱,恩寵水漲船高,直到成了貴妃。
若說淩氏與豫王有私,也當是秋獵時相識。皇帝看中的人,難道豫王就這麼拱手相讓?如果真的了無牽掛,為何一再入宮與淩氏私會?
何況豫王多年不娶……
傳言或許也不是空穴來風。
賀蘭明月這麼想著,往宴廳中央望去,豫王正被幾個自封地趕來賀喜的王爺簇擁著,滿麵紅光,不像裝出來的歡喜。
今日從宮內啟程抵達豫王府,自從跟了高景,這府邸便從未回來過。結親儀式盛大,他們這些侍衛不得不緊跟隨著自家主人,賀蘭明月刻意忽略對豫王府的熟悉,隻當做自己是頭一次來。饒是如此,走不出幾步,他卻仍被陸怡攔下。
高景被獨孤皇後娘家的公子們湊在一起敘舊,賀蘭明月站得遠些,不多時,身側忽然悄無聲息多了一人。
那幾人聊得暢快,跟隨的侍從不便上前。他略一側頭,陸怡並不避諱高景就在不遠處,隻站在他身後,垂眸將一物放入賀蘭明月手中。接到他疑惑的目光,陸怡聲音輕輕的:“設法給高昱服下。”
賀蘭明月瞳孔微收,眉心一蹙:“何物?”
陸怡道:“王爺的吩咐,你照做便是——做隱蔽些。”
言畢,高景甫一回首,見到的就隻有賀蘭一個人呆站在原地。他迎上高景疑問的目光,局促地把那東西往腰間收了,疾步走過去:“殿下。”
高景笑了,左右四下人都不敢胡說,便親熱道:“幾句話的工夫,你也能發呆?”
“殿下恕罪,昨夜休息得晚了。”賀蘭明月正經道。
他懂得如何拿捏高景,這平時端正的皇子在他懷裏大膽又放浪,脫離了那張寬大床榻就立時不許賀蘭明月開這種玩笑,但顯然也不討厭,笑得更深,耳尖染上一抹薄紅,邊輕輕拍他一下,邊小聲道:“不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