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他的是高空中一聲尖銳長嘯,有些沙啞,卻令人頭皮一麻。
謝碧仰起頭,張了張嘴:“是……”
蒼穹之上,突然出現的一隻灰藍猛禽猶如神祇使者,它一展翅幾乎遮天蔽日,擋住夕陽最後的餘暉,又是一聲長鳴。
接著它收起雙翅,朝那獨眼龍猛衝過去!
四麵“當心”“是他們”聲音頓起。
原本還要繼續追殺賀蘭明月的獨眼龍聞言臉色一變,緊接著一抽馬臀,俯身貼在鞍上,好險避開了那猛禽的一擊。
獨眼龍惱羞成怒,可卻不敢和這隻鷹糾纏似的,一咬牙,跑出數丈遠後發號施令:“撤!”
馬匪盡數收手絕塵而去,賀蘭明月以彎刀撐地,半跪在黃沙之上捂著胸口,良久,才感覺到了劫後餘生的慶幸。隻是他還沒喘勻氣,又聽見了馬蹄錚錚。
這次慌忙抬頭,他望向停在不遠處的人群——和馬匪相比,隻有四五個,跑過時馬蹄蕩起一片細沙煙塵。
逆光,賀蘭明月看不清他們的樣子,但直覺不是壞人。
灰黑禽鳥一擊不中也不追擊,翩然滑翔一陣後展翅猛扇幾下,落在其中一人伸出的小臂上,慢悠悠地站好,親昵地蹭了蹭那人的頭。
男人停在賀蘭明月麵前,摸了把那鷹的頭後翻身下馬,做了個手勢,餘下騎手訓練有素地把賀蘭明月和謝碧圍了起來。
他走了兩步,在賀蘭麵前站定。
這是個很高大的男人,湊近了,才看清麵容:或許大漠風沙藏住了實際年齡,帶著不同於中原的滄桑,可他雙眼極亮,黑白分明,當中的銳利如刀光一般。鼻梁處有一道突兀的傷疤,一直延伸到顴骨,嘴角緊繃著,眉梢高高挑起。
他見賀蘭明月沒有起身打算,伸出手,一抬下巴示意他握住:“受傷了?”
賀蘭明月道:“多謝。”
握住了他,賀蘭艱難地站起來,一把摘掉帷帽。方才打鬥中他的臉滿是沙塵與血跡 ,發髻也散得亂七八糟,碎發貼在臉側,嘴唇都幹裂了。
這副樣子實在狼狽不堪,賀蘭明月拿袖子抹了把臉:“那是……鷹嗎?”
“獵隼而已。”那人吝嗇地笑笑,轉向賀蘭,“還未——”
看清麵前的青年麵容,他突然停了一刻,話也沒說完。
賀蘭明月沒注意到他的不正常,鬆開手:“多謝這位大哥和……兄弟們,我們要往銀州城去,請問大哥是自那邊來的麼?”
那人仍未回答。
見他盯著自己,神情有些恍惚,賀蘭明月心頭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直覺,可又不敢印證,隻好愣愣地等對方說話。
那人肩頭的獵隼不耐煩地踩了踩,尖銳爪子勾起衣服的線頭。
賀蘭再次試探道:“請問……”
“嗯?”男人終於回神了一般,摸著獵隼的頭,“是,騎馬隻需一刻鍾便到,你們二人要去那裏安頓嗎?”
“正是,還未請教大哥名號。”
“免貴姓李。”他又看了眼賀蘭明月,淡淡道,“行四,城裏人都稱四爺。”
賀蘭明月頷首,想了想:“四爺。”
李四笑了:“你的年紀不過二十出頭,真要這麼喊,那是占了你便宜,叫旁人知道了不知怎麼想。喊叔吧。”
賀蘭從善如流改口:“四叔,我叫賀歸遲,那邊的是我朋友謝碧。”
“碧海青天的碧,字如洗!”謝碧急匆匆地補充,跳下馬跑過來,“謝謝四叔,要不是你來了咱們今天可能就沒命了……”
李四掃他一眼,嘴角的笑意收了:“我與你非親非故,套什麼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