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段(1 / 3)

蘭明月問:“所以你就回了銀州?”

“大帥自盡後不久,西軍分為了兩隊人馬,其一歸順朝廷並入中軍,其二四散各地。朝廷下了通緝令,五品以上將領逃脫被抓獲後格殺勿論。”李辭淵道,“前十年我在洛陽周圍東躲西藏,打聽你的消息,山窮水盡了,實在杳無音訊隻得回到了銀州——除了這兒,我不知還能去哪裏。”

“……”

“這其中必然另有隱情,我自身難保,唯有等待。”李辭淵說到此,像卸下了極為沉重的擔子,“還好,我等來了你。”

縱使他再不想與世爭鬥,聽了李辭淵這一番話也發現當中諸多疑點。賀蘭明月沒靠著背負仇恨前行,但他卻和李辭淵一樣放不下。

有冤屈就一定能洗白嗎?

賀蘭明月懷疑著,又想:可如果我都不去做這些,又怎能知道真相?

出走洛城時的心灰意冷仿佛被一把火重新點燃,但理智尚存,賀蘭明月道:“這些我都明白,但仍不能急於一時。”

李辭淵不問原因,站起身來:“飯菜該做好了,走吧,等吃飽喝足休息完畢,你這些年經曆了什麼再好好同四叔聊。”

賀蘭明月望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何突然眼睛一酸。

他不受控地撲過去,猛地從背後抱住李辭淵,接著額頭抵在他肩膀上無聲無息地哭了。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李辭淵也意外無比,而他反應了一瞬,反手輕柔地安撫賀蘭明月,笑了笑:“哭什麼呢?”

“我……”賀蘭明月的悲傷隻持續了片刻,這會兒他覺出難堪也說不出什麼想念父母的煽情話,卻仍不願放手,哀哀喊了一聲,“四叔。”

以為在世上再無親人,又絕處逢生似的遇見了昔年的西軍舊將。往事的來龍去脈突然有跡可循,賀蘭明月不知怎麼辦,胸口快被酸楚與委屈撐到極致,好像他從此得到的不僅是一個落腳處,還有久違的親情。

離開洛陽時他朦朧地想回家,等到了銀州,見著了李辭淵,這才真正算到了家。

可惜李辭淵一個糙漢,自己情緒過去後搞不懂他突如其來的眼淚。

於是李辭淵拿腳踹他一下:“差不多得了啊你,這麼大人了,比我還高,哭哭啼啼什麼毛病?”

賀蘭明月被他這句話說得不好意思,連忙鬆手放開,抹了把臉上的淚痕。李辭淵打量眼前身形修長的青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帥一定會為你驕傲的。”

飯是段六嫂做的,因為有新客人多了兩個肉菜。

民兵裏相熟些的人捧上塞北自釀的烈酒,謝碧第一次喝這種,三兩杯下去就不省人事了,賀蘭明月比他好一些,但也耐不住頭昏腦漲地輕飄飄。

酒過三巡,賓主盡歡。

待到散席了,其他人該值夜的值夜,該休息的休息,飯廳裏隻餘下李辭淵與賀蘭明月相對而坐,麵前放一碟花生與一壇酒。

夜色涼如水,賀蘭明月就著醉意把近二十年來的經曆統統倒出來。

豫王府、搖光閣、文思殿在他的描述裏這才逐漸遠了,他略過自己與高景的一段故事,其餘如何進宮,又是怎麼被皇帝發現後差點死了的來龍去脈,賀蘭明月痛快地說到最後都有點意識模糊。

就像夢一樣,那些事與他無關了。

但若還要追尋西軍的冤案,就不會真的與他無關。

何況他放得下那個人麼?

賀蘭明月恍惚了。

李辭淵喝得多但一點沒有要醉的跡象,此刻就著海碗痛飲一口,把空掉的酒壇砸在地上怒罵道:“狗皇帝他媽的真不是東西!他那兒子也混賬!”

“也,也不能這麼說……”賀蘭明月扶著額角,醉得都不知自己在說什麼了,喃喃道,“罵陛下不厚道就罷了,不關小景的事。我是真的恨他……恨他無情,我也是自作自受鬼迷心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