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出銀州城往北五十裏有一處穀地,蜿蜒河流從中淌過,所經之處水草豐茂,適宜畜牧。草坡平緩,狹窄地伸出去前後共有約十裏地,再往遠處靠近柔然領土的地方,便能看見陽光下明亮的黑水。
草坡上,幾頂白色的簡陋帳篷錯落,不少身著胡服、牽著馬的牧羊人或坐或站在帳篷附近。眼下到了飯點,有兩人生火熱飯,弄好後,個高的那個推推個矮的,指向河邊坡上躺著的青年男子:“快,給二當家送過去。”
個矮的端過去時沒打擾他,放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就走了。他知道對方能明白,何況不遠處臥著一條懶洋洋的狼。
躺在草坡上的青年雙腿疊在一處,手臂撐在後頸下,麵上蓋了張布遮擋正午時分太過熾烈的陽光。他頭頂盤旋一隻藍黑獵隼不時發出高亢的鳴叫,顯然為能出來放風歡喜,而那條狼一動不動,眼睛極亮。
賀蘭明月沒睡著,他這麼躺著能聽見流水的聲音。
他為了尋求內心的解脫才來到河穀,這裏安靜,沒有複雜的事需要操心。他成天除了騎著馬巡視一圈,更多時候就躺在草坡上放空發呆。
大自然有某種治愈的力量,心上舊傷,身體殘缺都能在這兒找到答案。
如謝碧所言,他就快要“走出來”了。等結束這一次的放牧回到銀州城時,賀蘭明月相信他能夠繼續往前走。
昨日有一隊柔然人路過牧場,嚷著要他們給柔然上貢。這說法新鮮極了,且不說此地雖在邊境到底是大寧領土,規矩立得前言不搭後語,頗有種“不送東西就開搶”的風格,賀蘭明月不願和他們起衝突,送過去二十隻羊。
牧場說出去大家共用,誰都能進來,歸根結底是他的產業。不止是牧場,還有鏢局——李辭淵是不會和他搶的——王府那塊地皮,包括銀州城他授意下開設的大小商鋪,年底都要給鏢局交一筆錢。
李辭淵在銀州很有些公信力,他說賀蘭明月幫忙打了水,解決了銀州最困難的問題,又提出建議把鋪麵分給所有人,老百姓就服了他。
鋪麵,也是早些年隴西王府的遺產。賀蘭茂佳死後賀蘭氏一族徹底搬出了銀州城,隻剩下些老人還堅守著祖產,多虧於此,他這些年能衣食無憂。
羊群損失二十隻,還不知道那些柔然人會不會再來,如若再來,又當如何……
賀蘭明月閉著眼睛想,細數手頭有多少兵,當他意識到近日新加入鏢局和李辭淵民兵隊的人數已經足夠形成一支小型軍隊的時候,突然慌了。
銀州一線四百裏都是三不管的地方,他若想,確實能夠形成自己的武裝。
但他要這麼做嗎?
高泓當了皇帝,這時搞出一直不倫不類的軍隊,看上去就像要給高景報仇。賀蘭明月想著,翻了個身,立刻把這念頭放下了。
流星跑過來想蹭進他的懷裏,狼身上有很重的獸類膻味,賀蘭明月嫌棄地指了指不遠處河流,叫它往那邊去玩。
狼崽跑遠了,賀蘭明月才坐起來準備吃飯。
牧民的飯做得不算好,能湊活過日子,比幹糧要強。他沒想到這季節有了幾戶牧民長住在河穀,原本準備好的幹糧就沒了吃的時候,阿大天天要給他煮飯,賀蘭明月一開始還推辭幾下,後來爭執不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羊群逐水而來,流星沒事做追著它們跑,賀蘭明月知道它不會真的把羊趕跑,就安靜看熱鬧,用這滑稽的場麵下飯。
他剩了點肉掰了一半給飛霜,餘下的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