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幹糧都給了流星。狼崽從小吃人的東西吃慣了,偏愛熟食,看著凶,不會輕易為了點口腹之欲傷人和牲畜。
做完這一切,賀蘭明月站起身把碗給阿大還回去。
地平線上出現了一輛車,朝河穀前行。先看見他們的是飛霜,它閃電般竄回賀蘭明月的肩上,接著伸長了脖子一聲嘶鳴。
“怎麼了?”賀蘭明月彈了下它的嘴。
飛霜撲著翅膀,站到馬頭。意識到它的動作並非一時興起,賀蘭明月收了渾身輕鬆,翻身上馬,對投來關切目光的阿大兄弟二人道:“飛霜發現了什麼東西,我去看看,你們在此不要輕舉妄動,看好羊群。”
得了肯定的答複,賀蘭明月一聲口哨,與羊群玩得不亦樂乎的流星立刻訓練有素地竄出來。灰狼追趕獵隼在最前頭,他抖了韁繩策馬迎上。
出城後,牧場和商路是在同一個方向但卻早該分開了。此處不常有商隊前來,賀蘭明月疑惑之餘,見那一輛馬車又覺得不像商隊。
他打了個呼哨示意流星停下,灰狼在前方弓起背,尾巴直直地向後伸,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飛霜也不安分,不時朝那馬車掠一下,好像在提醒他來者不善。賀蘭明月見它們反應,心裏一沉。
胸口的舊傷早就愈合,有老秦的藥方他這幾年溫養著也再也沒痛過,可現在賀蘭明月見那輛馬車越靠越近,握緊了韁繩往前小跑兩步。
飛霜降落,賀蘭明月抬起小臂讓它站穩,緊接著他看清了趕車人的容貌——
手臂難以置信地一抖,飛霜跳到了肩膀上。
賀蘭明月的手摸向了掛在馬鞍邊的箭袋,他背後那把弓沉甸甸地,在確定了自己沒看錯後心口一抽,指尖情不自禁地扣過鐵弓。
馬車停在十步之遙的地方,賀蘭明月沒有動,趕車的人先一步跳下來。他的步子堅定而緩慢,分開連天碧色。
破空聲響,白羽箭紮入他靴尖咫尺之地。
賀蘭明月拉開弓,下一箭已在弦上。
他聽見自己強行冷靜的聲音,道破那人的身份:“林衛隊長,再往前走半步,就叫你血濺當場。”
林商抬起手臂給他看自己並未佩刀,他往旁邊側過身,一言不發,讓出身後的馬車來。後方,鵝黃衣裙的女子走下車。
一陣風過,草發出簌簌的聲音,她站在那兒,望著明月,半晌沒有開口。
持弓的手緩慢放下,賀蘭明月睜大眼,竭力忽視鼻腔一點酸楚,聲音變了調:“阿芒……阿芒姐姐?”
一聲“姐姐”出口暗示他們關係並未有所改變,阿芒徹底繃不住了,兩手捂住臉蹲在了膝蓋高的草叢裏,她埋著頭,肩膀抖得厲害。
賀蘭明月內心有所觸動,他畢竟和阿芒無冤無仇也沒料到會在這兒見到人。翻身下馬,他反手把長弓掛在了鞍邊,讓流星和飛霜都不要動,自己走過去。
步子先開始猶豫著,然後越來越快,到最終點幾乎有了小跑的意思。
“明月!”阿芒喊了聲,接著再無法忍了大哭出聲。
賀蘭明月半跪在阿芒身邊,抬手按上她的肩,感覺溫熱的體溫和她控製不住的哭聲,這才後知後覺:阿芒是真的。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他腦中猛地鈍痛,抬起頭,不可思議看向那輛車——
“高景沒死?”
下一刻,車內響起了他曾無比熟悉的聲音:“沒死。”
第53章 多情誰似南山月(一)
河穀中,一輛不合時宜的馬車立在草坡上相對平緩的地方。四野空曠而安靜,不時有遠處羊群跑動傳來,應和著牧民一兩句歌聲。
草色連天涯,都是賀蘭明月再熟悉不過的場景,他卻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