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華堂外春色三分,陸怡遠遠地看見搖曳裙擺入內,便止住腳步站在了外間。
內中隔一道屏風茶香嫋嫋,侍女阿丘守在身側,替徐辛倒了一杯茶。她端起來輕輕一嗅,笑道:“王爺還是這麼喜歡洞庭茶。”
“嚇煞人香,不是本王喜歡,而是先皇兄喜歡。”
徐辛飲了口道:“早年末將被先帝賞過一杯洞庭茶,而今想起,似乎也是唯一一次。可惜現在陛下唯愛觀音韻,這口洞庭茶香也良久不曾聞到過,看來末將應當多多去王爺的含章殿討一杯茶喝。”
“此前皇兄與淩氏之事由內宮而起,為避嫌,徐將軍與本王還是不常相見為好。”高潛隔著屏風道,“聽聞……平城兵符有了下落?”
徐辛道:“我也隻猜測與西軍有關,早些年在北庭和冉雲央有一麵之緣,那人油鹽不進,惟獨提起隴西王時有一絲可惜。而平城鐵衛最後一次被調動便在隴西王剛剛統領西軍之時,奉命前往抗擊柔然,此後歸於沉寂——對高泓而言,無異於不知何時便會落下的利刃,他寢食難安。”
“西北那群人是賀蘭明月?”高潛道,聽她呼吸驟然亂了,神態卻越發安定,“他在銀州說一不二,小景能找上他,年輕人的事就讓年輕人去解決。”
徐辛明白了他的意思,將那茶杯輕輕放下:“西軍的兵符一分為二,將軍與先帝各執其一,將軍死後他那半邊起先也歸於先帝,後來先帝見我執著,就給了我……陰刻的半邊,便是調動平城鐵衛的信物。”
“你給賀蘭明月了,他知道是什麼嗎?”
徐辛沉默半晌:“如果你那賢侄有本事,盡管自己找明月去拿啊。”
“難說,本王覺得他有這個本事。”高潛低低地笑了一聲,轉向外間,“陸怡,別在外聽著了,進來。”
所有人的認知裏陸怡是高泓的心腹、是他的利劍,徐辛嚇一大跳徑直站起身:“你?!王爺,這玩笑可不好笑——”
“皇後放心,今**與王爺在此相見之事隻有我們四人知道,隻要阿丘姑娘不說,我便不會說。”陸怡沉聲道,望了眼屏風後的人,“高景起事了。”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他此前給我來信說開春便前往肅州。”
陸怡一愣:“可……陛下要花穆去殲滅他們。”
高潛不疾不徐道:“那就看他如何應對,過不了這關回不來,就是他的命。本王能幫的都幫了,徐將軍,你以為呢?”
徐辛向外走去:“我要去北庭調兵。”
“站住!”高潛嗬斥一聲,“你此刻出宮隻會暴露高景他們的計劃,真當自己身邊沒有高泓的眼線嗎?!何況你已經不是北庭軍督,以什麼身份調兵?徐將軍別天真了,要幫他們,我有更好的辦法——你在北庭還有沒有心腹?”
徐辛冷靜下來:“滄州司馬,丁佐。他掌管精銳之一的玄武營,但要想神不知鬼不覺派兵出北庭,就得看他的手段了。”
“此人可信嗎?”
“當初高泓要娶我就是看中實權,但先帝動作夠快,立刻將我撤職回歸中軍……”徐辛想到這一層有點好笑道,“之後我與丁佐一直有聯絡,此人心思縝密,在北庭很有些自己的經營……事已至此,死馬當活馬醫吧。”
高潛道:“好,你寫一封信給他,屆時讓陸怡設法傳到。”
“王爺。”徐辛扭過頭,直直地望向屏風後那個身影,“我不管高景能不能成功起事,或者他能走到哪一步……我隻要明月好生活著!若你們高家還想利用他害他一次,我縱然拚命也定與你們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