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景搖頭道:“不知是否因為記恨,或者我們終是沒說開罅隙,他許多年不曾來夢裏見我,倒是去見過晟弟。”
言罷又將當年高晟所言高昱托夢一事講來,頗有傳奇色彩,賀蘭明月聽得不甚認真,聽高景講到結尾語氣低落,忽然傾身吻住了他。
頭頂是九龍抱珠,大開朱門外,長長的漢白玉台階與殿前廣場仿佛望不見盡頭,最遠的地方依稀可見五鳳樓的飛簷。
江山的中心,賀蘭明月在這兒吻高景越發深了。
內裏有什麼固執被打碎,一聲清脆的破裂後化為烏有。
他想,這把椅子不是太舒服,望出去的景色甚至比不上絳霄亭邊壽山鳳池,可現在放眼普天之下,也隻他一人敢在此做褻瀆天子的事了。
結束纏綿深吻,高景一攬賀蘭脖頸,頭就靠在了他肩膀。他靜靜地依著賀蘭,片刻後道:“禦花園裏開一片草地的事,我提了,工部那幫人差點集體以頭搶柱,說萬萬不可。隻好退一步,將草地種在你的王府中吧。”
賀蘭明月一時有些疑惑,已全然忘了自己說的話:“什麼草地?”
高景直起身,憋著笑:“你不是要在皇城放羊麼?”
他的玩笑話被翻出來時賀蘭明月突然尷尬,手指擦過鼻尖,愣愣道:“啊……隨口一說,是有點兒不成體統。”
“但總還是有一片是給你的。”高景拉住他的手,指頭全部嵌進賀蘭明月的指縫,“鳳池邊,絳霄亭側的禦山上,我要栽遍白梅,送你。”
十裏綿延不絕,到了冬天,就是一片塞北渡來的雪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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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之杌隉,曰由一人”:出自《尚書·秦誓》
第99章 佳人相見一千年(五)
半年內,朝中重臣的位置似乎經曆了一場大換血。但要緊職位除卻因謀反而被革職流放的以外,仍然沒有太大的改變。
經曆過戰火的山河關、邙山都在逐漸恢複,楓嘯林的紅葉又越發豔麗了。
新皇以稷王之症廣招天下名醫,但入宮後除卻稷王的身體調養,也為了醫治高景的眼疾。其中山陰一位祖傳行醫的赤腳大夫獻上偏方,據此調和藥膏每夜敷於雙眼,加上膳食的調理,逐漸真的有所起色。
但高潛一直不能起身,待到徐辛都重傷將愈了,他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中秋前後,賀蘭竹君來信一封,信中寫萬裏霞近日有所不適,他必須回到白城。但銀州不能無人看守,望新任隴右軍督盡快趕赴邊關。
徐辛即刻要啟程,但秋日一過,便是嚴冬了,塞北苦寒,對她身上的傷沒有好處。因而隻得臨時從北庭調了丁佐,在來年開春前守一陣子。
好似一切都慢慢地走上了正軌。
慕容詢判處謀逆,秋後問斬。而慕容氏滿門抓捕了幾位關鍵人物後,其餘的一律遷往邊境墾荒,比之流放稍好一些,沒有走上死路。
這綿延幾朝的龐大家族此次遭受重擊,哪怕沒有斬草除根,要恢複也要數代之功了。
至於其他主謀,梅恭、元卓邇一同問斬——元語心聽說後哭得不行,被接入宮與高樂君住了一段時日才有所好轉——罪行稍輕的人隻要肯認,大都是罷官或貶謫,並未真正出現血流成河的跡象。
罪魁禍首豫王高泓被開除宗籍,褫奪親王爵位,發配南疆。
七月上路,僅僅二十餘天後,南下途徑崖關時便傳來高泓暴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