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被楚曉傷了心。
楚曉懷孕快五個月,已經顯了懷。國公爺這次是整壽,賓客自然多,老夫人怕她被人沖撞了或者府裏一時照顧不到累著,老早就囑咐她不必非得正日子來,提前兩日或者退後兩日尋機會給國公爺道賀也是一樣。
自家嫡親孫女,國公爺不會挑這個理兒。
楚曉卻很堅持,說滿京都的貴人都看著,她作為長孫女哪能不露麵?
既然她有這個孝心,老夫人自然更是欣慰,覺得楚曉識大體,知事知理兒。
昨天楚曉果真挺著肚子來了,卻不敢久留,在眾人麵前亮了個相便告罪離開。
長孫女禮數周全,嫁得人家也不錯,老夫人心裏得意,有心再擡她一把,當即讓人把楚曉帶的點心裝碟端上來。
和靜大長公主的兒媳婦,沐恩伯夫人高氏一見就拍著手笑,“老夫人也愛吃桂香村的點心?這家鋪子離我們府就隔著兩條街,大長公主也好這口,時不時打發人去買。口味地道,價錢也不貴,掌櫃是個實在人,因我們是老主顧,平常十文錢一斤的點心給我們就按九文算。大長公主倒覺得人家小本生意不好沾人便宜,給了點心錢不說還得給賞錢……”
一眾人都附和著笑了,有的說掌櫃會來事,有的說大長公主慈善,唯獨老夫人笑不出來,臉拉得老長。
十文錢一斤,記得上次楚晴買過,也說是十文錢。
可楚曉,卻口口聲聲地告訴自己是二兩銀子一斤。
十文錢也好,二兩銀子也好,對文老夫人來說都算不得大事。
她是覺得心寒,白養在身邊那麽多年,還以為是個好的,誰知道竟然哄騙她那麽多次。
虧她每次都苦口婆心地勸,“用不著買這麽貴的東西,免得婆婆心裏有成見。”
楚曉都笑盈盈地回答,“祖母愛吃,花點銀子不算什麽。”
要不是在席上被說破了,難不成楚曉要哄她一輩子。
饒是她年近六十,經過多少風波,也差點在客人麵前失態。
這叫她怎麽不生氣?
冷著她已經是念著情分,又可憐她挺著大肚子不容易。
而文氏,自己身上的泥點子都沒洗幹凈還敢來給楚曉求情?
文老夫人擡手端起炕桌上釉裏紅纏枝牡丹紋茶碗,右手掂著碗蓋,輕輕拂著水麵上漂浮的茶葉。
屋子裏便響起細碎而清脆的碰瓷聲。
半晌才冷冷地開口,“昨兒我讓你回去想想,你可想好了?”
文氏偷眼看著老夫人緊板著的臉色,“噗通”就跪在地上,“……不是我貪心,實在是沒有辦法,家裏花費太大了。二哥跟二嫂什麽事兒都不成,眼瞅著壯哥兒都十四了,勇哥兒也十二了,兩人文不成武不就的,以後怎麽說親?前陣子,二哥又來要銀子,說壯哥兒把家裏請的夫子打了,這下沒人願意上門,隻能求人到外頭書院讀書。雙山書院一年的束脩就得八十多兩銀子,這還不算逢年過節給先生的節禮。”
文壯與文勇都是文氏二哥文康的兒子。
“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了國公爺的壽筵上?我老早就提醒過你,那天來得客人都是京都數得著的貴人,務必要把場麵做得好看。你扒拉著手指頭數數,席麵上二十四道菜,有幾道能拿得出手的?人家當麵不說什麽,背後指不定編排咱們呢?府裏名聲不好了,你以為文家就能得了好兒去?”文老夫人“當啷”一聲將茶碗頓在炕桌上,碗口微斜,茶水漾出了少許。
“文家不但是我的娘家,可也是你的娘家,”文氏心裏暗自嘀咕,卻不敢說出口,隻眼淚嘩啦啦往下淌,“我也不想府裏沒麵子,誰知明若蘭她真能豁得出去,醉仙樓是她的本錢,上幾道好菜不就是她一句話的事兒?掌櫃老早把菜單子送過來了,她肯定心裏有數,卻一聲都不吭,就冷眼看著咱們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