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有年哥兒,還有兒子簡行遠和小孫子令哥兒,要讓他們跟自己一起麵對攝政王的雷霆之怒,舉家獲罪,他於心何忍?
不過,正如簡遵友一直教導簡曉年的那樣,他認為行醫者,醫德為先,醫術次之,兩者兼備,方能懸壺濟世,救助病痛之人。
所以最後,簡遵友還是選擇將此事提了出來。
盡管他已經想辦法用最平和的方式表達出來,但別人心懷叵測,早就有所準備,又怎麼可能讓他這樣大事化小地處理。
很快的,攝政王送的糕點方子不妥一事,就迅速傳開了來。
雖然陛下和太後都表示這隻是巧合,完全沒有在意,甚至當天就讓禦膳房照著方子做出了糕點,兩人親自品嚐,以表示對煜親王的親厚,順帶也幫忙解了圍。
但攝政王因此失了麵子,是不爭的事實。
於是,“揭露”了這一事實的簡太醫,就成了攝政王重點“關注”的對象。
“簡太醫一眼就能辨出不妥,可見醫術高明,本王受魘症困擾多年,正需要簡太醫這樣的名醫相助……不如,簡太醫也為孤診診脈,開開方子?”
皇長子已經平安長大,他身邊有一個陳岩足矣,有沒有簡遵友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太後和陛下對攝政王寵愛有加,但凡他說出的、甚至還沒有說出口的要求,向來是有求必應的,現在他不過是要一個對宮中已經沒有“用處”的老太醫,他們當然不會吝嗇。
就這樣,煜親王的一句話,讓簡遵友提前完成了“離開宮中”的願望。
但眾人皆知,得罪了攝政王之後再去煜親王府,絕對不是條走向善終的路。
果然,那三個月的期限,就像在告訴世人,簡太醫還剩下三個月的壽命,但卻隻能在彷徨驚恐中度過“餘生”了。
就連簡遵友自己,也是這樣想的。
過去的近兩個月,他不再被召入宮,甚至連去太醫院,也無人敢理會簡遵友,對此他早有預料,並不感到失落。
等到攝政王府裏去,情況卻與他想象的不太一樣。
那位煜親王並沒有對他視而不見,紆尊降貴接見了他幾次,對簡太醫的態度雖冷淡,但還算平和。
這位王爺看上去確實有些駭人,不過在簡遵友看來,皆是因為劉煜氣勢逼人,對方並不像傳聞那般陰鬱凶狠。
不過這並不代表,自己就安全了——懸在簡遵友頭上的刀刃,一直都在!
至於能送年哥兒他們離開京城,完全是意料之外的驚喜……從離開煜親王府到現在,他都沒有想清楚,為何對方要給自己這份“恩典”。
——也許,攝政王隻需要一個人“獲罪”來平息他的怒火,挽回他的顏麵,確立他的威嚴……除此之外,禍不及家人,所以煜親王才準許他送兒子和孫子離開京城,遠離禍端?
想起對方那雙幽暗深邃的眼眸,年逾杖鄉之年的簡遵友也不禁有些戰栗,他始終不敢確認這是真的“恩典”,還是對方雷霆之怒的一部分……等他死去,災禍依舊會蔓延到年哥兒他們身上。
……
簡曉年能夠看出祖父眼中流露出的痛苦,他不是無知少年,非常清楚此去寧安,恐怕要與祖父天人永隔。
他心中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堅定,這股堅定驅散了疑慮和害怕,鑄成了無所畏懼的勇氣。
——既然他有或可一試的機會,為了祖父和家人,他必須一試!
清雋少年溫和而平靜地對簡遵友道:“祖父,您還記不記得,我少時曾去過鎮國寺給父親和母親點長明燈,在乘音住過一段時日,還曾遇到擅長草藥的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