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雅的婦人品茶的舉動。
很奇怪的,過了這麼多年,她早已記不起自己換的香的名字,忘卻崔小公子那個時候麵色因劇烈跑動,泛紅的臉色。
她也忘了夫人尚染著初春料峭寒氣的衣料,可怎麼也忘不掉,那個男孩子衣袖間夾裹著的,杜蘅辛辣清遠的香氣。
然而當時,闔府上下都尊崇不已的崔大夫人蹙起眉頭,在眾多客人麵前,狠狠叱責了兒子這一點都不貴族的禮儀。
在場所有人都隱含鄙夷地打量他,還讚賞崔大夫人果然是當家主母,哪怕是自己最為疼寵的小公子,也毫不留情麵地當著眾人之麵嚴厲教訓。客人們還自責,為以前聽信崔大夫人寵慣孩子到無法無天的流言蜚語,感到非常抱歉。
可是阿笙卻沒有跟著別人一起鄙視側目,反而在貴婦的茶話閑聊結束後,悄悄找到哭紅一雙眼睛的小公子,和他合力把養了多年的小狗葬在了樹下。
小小的阿笙費力舉起手,學著姑母的樣子摸摸公子的頭,嫩聲嫩氣的安慰:“小狗他會在天上一直陪著你的,看到你哭了他也會難過,所以你不要哭。”
小珩晏擦掉淚,開口說了對她講的第一句話:“他叫寒寒。”
阿笙不解,這小公子明明渾身是泥土,淚水還糊了滿臉,怎麼都還能如此玉雪可愛呢?
阿笙點點頭,用幹淨帕子擦掉他指尖泥土,“明年,我們再來一起祭拜寒寒。就這樣約定好了,絕對不會忘記寒寒的。”
似乎很少看到阿笙裙擺上沾滿泥土的樣子,崔姑母身邊的雙桃難得沒有刺她,驚奇不已,“沒想到你還有這麼良善的一麵,願意去幫溫婉的崔大夫人都瞧不起的小公子。”
雙桃那時候年紀也不大,不過卻也能含糊看出來府裏的情形,她撇撇嘴:“不過他可是個病秧子。你們一個陰險奸詐,一個渾身是病,倒是剛好湊到一起,也不用來禍害別人。”
彼時阿笙忙著梳洗發髻,動作不停還溫吞道:“多謝誇獎。”
阿笙日行一善的原因無他,隻因為她是個顏控。
顏控到了什麼地步呢?
那就是,阿笙可是對看單薄筆墨寫出的話本子,都有至高無上的唯一要求:主人公可以窮,可以花心,可以殘暴,可以沒有才華,但是務必得帥氣,還要帥的天崩地裂,生靈失語,連山河都為之沉積。
不然醜拒,沒得商量。
那一年,阿笙興致勃勃寫出來的擇夫手劄也是基於此而來。
扯遠了,不過可以說,其實小公子他甫一進門,阿笙對於外貌所有吹毛求疵的要求,都被崔珩晏滿足了。
阿笙:啊啊啊啊,話本子裏的人走出來了!
那就是她一見傾心的公子,崔珩晏。
可是,現在連做半年噩夢的阿笙,恨不得用膳房裏的菜刀剁死當年沉迷美色的自己。
她不應該因為公子沒人管,就總是唧唧喳喳把自己大大小小的心事全都講給他聽,還總是拿自己的一筆醜字去礙崔珩晏的眼。
現在想想,崔珩晏可是小小年紀就因為一手顏筋柳骨的字,被傳世大儒收走當徒弟,對她的字應該隻覺得不忍直視。
怕是公子迫不得已,幫她寫什麼奇怪的擇夫準則的時候,都恨不得把她那本手劄給撕了吧。
她也不該仗著自己年幼無知,就因為覬覦公子的美色,便總是悄悄跑去崔珩晏的房間外邊,還給他吹笛子。
現在想想,一定是自己總是在夜半時分,估計崔珩晏都入眠的時候,催魂一樣地吹笛子給他聽,惹得崔珩晏生氣。
怕是那個時候年紀還小的公子,都被她嗚嗚咽咽、鬼哭狼嚎般的笛聲嚇破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