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崔珩晏是這家茶館的常客,又兼是在雅閣,掌櫃的同意後,阿餘堂而皇之將菜點都擺上了花梨木製的茶桌。
要是茶客發現了這樣暴斂天物的事情,怕是鼻子都要氣歪。
這膳食公子沒用太多,倒是阿笙沒忍住,又用了不少。
倒不是她有多嘴饞,而是這些菜式恰好道道都是嗜甜的阿笙最愛。
又是奶油菠蘿球,又是樒汁燒乳豬,又是甜醬片皮鴨,還有杏仁豆腐和鮮奶凍。
甚至還有糖椰角。
這讓阿笙怎麼能控製住?
阿笙一邊剝甜橙美其名曰為“消食”,一邊還不忘指控崔珩晏:“公子為什麼不好好用膳,當初承諾我的全不做數嘛?”
她真的要傷心了,每次崔珩晏都這樣,嘴巴上保證得很好,到末了什麼都不做。
阿笙可算明白當時教自己吹笛的女先生心情,這可太不是滋味了。
崔珩晏可不會輕易接受這番指控,他憤憤道:“不隻是徒兒,小師父也沒有做到答應我的事情。”
阿笙用被汁水染過的蔥白手指點點自己,柔柔問:“那公子是在怪為師嗎?”
“哼,”崔珩晏望一眼她,別扭地勉勉強強道,“那就算我們扯平。”
阿笙卻不依:“我頂多隻是一件事沒有完成,而且還是機緣巧合。公子呢?說的就沒有一件辦到的,叫著師父,結果自己還頂嘴。”
崔珩晏那雙眼睛就沒離開過阿笙手裏的甜橙,他悶聲悶氣的:“怎麼能按照件數算?這程度完全不一樣。”
眼瞧著阿笙眉毛又要擰緊,崔珩晏又忙續上:“一碼歸一碼。小師父可以罰我,但是為師者不能以身作則,是不是也當罰?”
這可真是滿肚子的歪理。
外頭的小廝阿餘正癟著肚子,嗅著散發出來的食物誘人味道,惡狠狠啃著手裏頭包點,催眠自己這一口咬的是糖醋排骨,下一口吃的是紅醋鯉魚。
太憋屈了,要不是還要伺候這龜毛公子,他現在就出去包個席麵瀟灑。
再聽聽兩個人不好好用膳,在這裏吵什麼呢?
阿餘都快講不出話來了,不說別人,就他小時候鄰居家裏的阿鴻和阿蘭,兩個八歲稚童因著怎麼分麥芽糖而吵架的時候,說的話都比公子講的話成熟得多。
真是沒眼看了。
不僅僅是阿餘嫌棄,阿笙也算是終於明白為什麼德高望重、幕天席地的陳大儒,看到公子就要氣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這可真是太招人嫌。
阿笙把橙子瓣送入嘴的動作一頓,攤開手心,細細綿綿地道:“好,給你罰,你想怎麼樣?”
崔珩晏眸子幽深看過來,似乎有深海的浪濤在裏麵翻滾:“什麼都可以嗎?”
他聲音放的低,逸群絕倫的公子若是真的想要用心哄勸住誰,總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公子璜的語調更柔更溫和,好像是綠地樹蔭下,一汪冷泉潺潺地流進了細口銀瓶裏,將萬物都納入:“無論什麼,阿笙都會答應的是嗎?”
崔珩晏的眼睛本就是潤而亮的烏黑,現在顏色更沉更深,似乎能將所有的東西都卷入,無論潔淨還是汙穢都能存進這雙靜謐的眼。
若是讓阿笙隻在意我呢?
若是讓阿笙永不再想著離開我呢?
若是讓阿笙再也不要和那些覬覦著你的旁人說話呢?
若是讓阿笙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都要和我捆綁在一起呢?
若是讓阿笙隻看著我、隻聽著我說話、隻觸碰著我、所有溫情的呼喚和焦急的詢問都隻是為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