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載,人生有八苦。

生、老、病、死、怨憎恨、愛別離、求不得。

剩下的一個是五盛因苦,色受想行識皆在頃刻間顛覆,阿笙能察覺到自己的舌尖溢出的苦意,眼睛明明是幹澀的,心裏卻在下一場雨。

是誰說不要打著愛的名頭口出惡言,最後回落的傷害到底還是累積到妄言的人身上,連點在木屐上麵的腳尖都灼燒著痛意。

兩人最終不歡而散。

然而,公子到底知道什麼了?

這種事情,阿笙自然不得而知,然而她知道謝二小姐謝涵秋是快笑到滿床榻打滾了,“你們兩個也太有意思了一點。”

一邊鬱悶的阿笙終於隱約感覺到了一點之前百葉的感覺,恨不得衝上去捏她的臉,“哪裏有意思?我恨不得拿那本手劄劈死他。”

謝涵秋抹掉眼角笑出來的生理性淚水,就快要岔氣了,“有什麼話非得憋在心裏頭,不能好好說,你們兩個也不怕把自己憋出病來,怎麼像小孩子吵架一樣?”

是的,自從那次夜探公子後,阿笙就已經在謝涵秋驚愕的視線下,把之前崔府的事情基本都講明。在這位聰穎的女郎接連逼問下,別說是崔珩晏的事情,就連小狗寒寒的過往,阿笙都被迫交代清楚了。

謝涵秋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也就是說,當初崔小公子之所以能察覺到那藥的不對,是因著小狗寒寒的病逝。不過那時候他也不大吧,居然還能和崔大夫人維持母慈子孝的樣子來?”

細細想來,甚是恐怖。

阿笙之前倒是沒有往這個層麵上想過,但是聽謝涵秋這樣一說,反而覺出來了味兒。

這廝也太能裝了一點兒,這麼大的事居然就一直埋在心裏頭,從來都沒有講出來,而是自己暗自籌謀,憑借自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謝涵秋嘖嘖感歎道:“本來我還總是埋怨劉異曲是個榆木腦袋,完全一根筋,現在這樣對比看來,心較比幹多一竅的公子倒是更恐怖啊。”

什麼水晶玲瓏心肝?阿笙恨恨地扯著帕子,罵道:“這就是個傻子。”

看她小臉都揉皺成一團的樣子,謝涵秋倒是笑得更加逾大聲,她拍拍阿笙的肩:“姐姐,別怕,劉異曲不是有蘇屠醣可以來救你的小公子嗎?”

說到這裏,阿笙才意識到什麼,正色道:“我之前因著心急,倒是忘記問你……”

阿笙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謝涵秋截斷,“可需要我幫你騙一騙老祖宗?”

原本斂容的神色微頓,阿笙輕聲說:“我們一起去蘇州吧。”

“才不要呢。”謝涵秋輕輕眨眨眼,“距離產生美。就是得讓阿笙你這樣凶悍的女郎狠狠治一治劉異曲,讓他認知到不是天下的姑娘都脾性這麼好,他才能意識到我這樣柔婉賢淑的性子是多麼難得。”

好啊,原來是把她當靶子呢。

阿笙掐著對方的腰,細聲道:“誰性子凶悍?誰脾性不好?”

就像阿笙一樣,謝涵秋也極為怕癢,當下她縮成一團不住討饒:“我,我脾性不好,你可要好好開解一下這個榆木疙瘩,讓他開開竅。曲音雖好,那也不能當飯吃啊。”

“怎麼不能當飯吃了?”就在阿笙盡職盡責把這番話帶到的時候,劉異曲反而驚詫地抬起了眼睛,好像是聽到了極為不可思議的話,“飯可以一日不嚼,樂音卻不可或缺。”

說到這裏,抱著八角琴的劉異曲沉吟道:“不過,你說的有道理。曲音自然不能當飯吃,它既是比粳米更能飽腹,也能令我神魂顛倒、忘卻一切。”

用你走調的琴音嗎?

當時在甲板上,阿笙被鹹腥的海風吹得頭暈腦脹,差一點就把這句話給吐出來,所幸她還有基本的理智,在最後的關頭,憑借著念叨“蘇屠醣”“蘇屠醣”“蘇屠醣”三字真經,硬生生地把就要呼之於口的心裏話給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