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倍微微一笑,躺在那裏並未起身:“我身份敏[gǎn],在大宋地界,還是叫我劉倍的好。”
他凝神望了奚吾一眼,又道:“我不問薛兄來曆,薛兄也不要探問我其他,你我
46、出身 ...
安心吃酒,不涉政事。”
奚吾苦笑一聲:“便是如此罷了。”
三人團團坐下,吃酒看景,講些閑話,奚吾見事已至此,索性放開懷抱,侃侃而談,醫經、酒經隨口道來,倒也與劉倍講得投機。至於今後如何,左右也不是他能決定的了,且走一步看一步,顧不得那許多。
名易插不上話,便悶頭倒酒,三人吃到興起,竟將兌好的一壇酒吃個鍾盡,連劉倍先前帶來那壇元紅酒也一並吃光,隻吃得酩酊大醉,橫七豎八躺在小船上,望著被柳枝切割成小塊的天空傻笑。
劉倍捉著個空螺殼,津津有味地嘬個沒完,歎道:“時光苦短,這等快活的日子,卻馬上就完了。”
名易一把搶過劉倍手中的螺殼丟進湖裏,塞了個未長成的紅菱給他,笑道:“你就當是偷得浮生半日閑,有這幾日快活,總強過日日憋悶。”
奚吾呆呆望著他兩個挨在一起相視而笑,忽然靈光一閃,問道:“你兩個是兄弟?”
名易到底年輕,一怔,脫口反問:“你怎曉得?”
劉倍攔他不及,無奈搖搖頭:“傻子,薛兄方才說了那許多醫經,顯然醫道頗深,你我麵目雖異,骨骼卻相似,隻怕便在這點上泄露了天機。”
奚吾點點頭,歉然道:“正是如此。在下想是酒多了,原不該多問。”
劉倍卻笑道:“我的身世天下皆知,倒也不必瞞你。不過名易是我兄弟卻極少有人曉得,還要薛兄代為隱瞞。”
奚吾奇道:“名易也是契丹人?”⑥⑥
劉倍大笑:“怎可能,他是漢人,從頭到腳沒一分契丹血脈。”他指指自己鼻子,“我媽媽是漢人,嫁與我父汗三年生下我,過幾年又絕離而去,回大宋嫁了個書生,生了名易。不過遼宋多年相安無事,邊貿互通,因此常悄悄來往,這些年,我來大宋沒有十次也有八次,向無人知。名易生下來,倒是我第一個抱的他。”
“漢人?”奚吾一怔。
是了,先前子文也說過,東丹王圖與是長子,無緣汗位正因為他是漢人所生。遼境的契丹人向來看不起漢人,劉倍出自漢母,想來自小不會很快活,他如今卻對此毫不避諱,著實難能。
奚吾一陣酒氣上湧,竟脫口問道:“你因為出身,分明是長子,卻隻得個東丹王做,遼帝即位後,還將你監視起來,東丹王便半分怨氣也無?”
劉倍一笑:“出身不是我能選擇的,我為甚麼要為這些苦惱?傷心、苦惱、埋怨,就可以改變我的身世麼?既然改變不了,我做哪些無用的事情做甚麼?我就是我,能做帝王是我,做不了帝王還是我。出身高貴是我,出身不高貴還是我,天神賜予我的一切,無論
46、出身 ...
好壞,我都歡喜。與其為了無法改變的過去而傷感、自卑、自責,對別人一肚子怨氣,不如想法子讓可以改變的現在過得舒坦些。如今我做東丹王,統掌渤海國,財雄勢大,對遼帝之位總是個威脅,朝中那些老臣力勸裏胡防我,他也無可奈何。但裏胡畢竟是我兄弟,知我甚深,我要走,他從不攔我,任由我在回鶻逍遙了幾年,現在又搬去黑州,始終往來如常。別人隻道我兄弟相殘,卻不想想,同室操戈有甚麼趣兒?不如一致對外,對雙方都有利。到底誰做那個皇帝,便沒那麼重要,旁人看不開,我兩個卻不在意。我心中坦坦蕩蕩,有何怨氣可言?”
奚吾喃喃咀嚼他的話:“出身高貴是我,出身不高貴還是我……”
他一聲苦笑:“東丹王是明白人,倒是我糊塗了。”
劉倍拍拍他肩:“我不知薛兄有甚麼心事,隻有一句話想送你——旁人於你,都是天邊雲彩,遲早會散,他們怎樣看你,遠沒你想象中那樣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出身神馬的,一直是奚吾的一個心結,安排東丹王出場,泰半是為了解開這個結,希望他沒怎麼搶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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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故人 ...
奚吾默默點點頭。這些他心中也想過,但要當真看開,卻非易事。
名易卻拉著劉倍問道:“你幾時走?離朵在日頭底下站了許多時候啦,想你在這裏吃酒也不安心,叫他回去收拾行裝,明日便上路罷,總拖著也不像話。阿娘腿腳不便,送不得你,你今日還是去看看她罷,下回再見,又不曉得是甚麼時候。”
劉倍蹙眉:“阿娘腿越發不好了,便在夏日也要發病,你多尋些大夫來看,錢上不要計較。”
名易歎口氣:“哪裏是錢上的事。”
兩兄弟相對無言,奚吾忍不住問道:“不知夫人何恙,我略通醫術,可否讓我看看?”
名易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