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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鷹嘴 ...
對阿斯曼來說,丙寅年的春天簡直糟糕透頂,壞消息竟是一個接著一個。先是鷹嘴關失陷,繼而西涼城被宋軍趁夜乘著飛鳶投入城中,殺了守將,奪了城池。而宋軍大將王元威更是自延州領大軍入夏境,一路過關斬將,直逼銀川。
隻是這般也就罷了,讓阿斯曼無比心驚的是,一支如鬼魅般的宋軍在沙州悄悄出現,竟似在沙漠中潛藏了許久,聯合甘州回鶻的餘部,自沙州向北進攻。這支軍隊地形熟悉,打法凶猛,便如蟄伏了許多年的猛虎,竟是所向無敵。
大夏的各個關隘,便在宋軍這三路夾擊中,陸續陷落。
大夏人口本就不多,阿斯曼領十餘萬大軍攻宋,本土自然空虛,麵對這樣突如其來的攻擊,夏境竟沒有多少抵抗之力。
阿斯曼別無選擇,唯有放棄定遠的對峙,一壁阻擊定遠軍的追襲,一壁迅速回師本土,打退宋軍的攻擊。
延州路途遙遠,要盡快返回夏境,唯有鷹嘴關。
鷹嘴一戰,已無法避免。-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子文心中很清楚,這一戰,是此番戰役中最艱難的一環,也正因如此,他才要親守鷹嘴關。鷹嘴勝,滿盤皆勝,鷹嘴輸,滿盤皆輸。
此時大宋西北軍半數在夏境作戰,守鷹嘴關的人非常少,不過五千餘人,而這五千餘人,須將基本沒有怎樣受損的十萬夏兵攔在鷹嘴關外,等待宋軍援軍抵達,自夏軍背後包圍,才有可能殲滅阿斯曼的大軍。
雖然鷹嘴關易守難攻,雖然阿斯曼不擅攻城,但此人下定決心背水一戰時,鷹嘴關的守軍還是很快便吃不消了。
夏軍便似不要命般,用人肉做梯子,一個接著一個向城頭上衝。先前自宋軍手中繳獲的投石車,也盡數用在了這裏。無數火油彈雨點般向城中投去,城頭守軍顧上顧不了下,往往戰鬥正酣,被火油彈兜頭擊中,登時變作個火人,翻滾慘呼而死。
幸好先前子文曾經有過一次火燒鷹嘴關,因此夏人將鷹嘴關內全部建築都改用石頭,雖然火油彈不斷投入城中,尚不致燃起無法撲滅的大火,但這般沒日沒夜地燃燒,還是燒毀了許多房屋,燒去了無數輜重,那幾台千辛萬苦運進來的投石車,也十之損其八九。
不單如此,子文身邊的長弓弩手都調去了定遠截擊阿斯曼,此刻在鷹嘴,身邊隻有平安帶來的百餘長弓,和不到一千人的弩手而已。
失去大半遠程攻擊能力的宋軍,僅僅靠滾木礌石,投槍火彈,靠倒火,靠投毒,靠城頭的廝殺,抵抗夏軍一波又一波的攻勢。為了守城,他們甚麼法子都想了出來,無論怎樣凶狠,怎樣殘暴,也毫不猶豫地做了出去。在這樣的廝殺中,根本無所謂道義,有的,隻是
76、鷹嘴 ...
生死。你死我活,或者,我死你活。
奚吾指揮著兵士將一盆盆毒汁傾倒在夏軍那些年輕的麵孔上時,很難直視他們絕望的雙眼。如今據守鷹嘴關的宋軍,對夏兵來說,便是擋住他們回家之路的攔路石,是阻礙他們營救家人於水火的惡鬼,是侵略他們故土的敵人。他們不顧一切地撲上來,明知必死也要撲上來,因為在鷹嘴關背後,便是他們的家。
此時討論這場戰爭孰對孰錯,對一個個單獨的人來說,已沒有任何意義,能做的隻有廝殺,沒日沒夜不要命地廝殺。
便是子文事先已做了周全的計劃,麵對夏軍強大的攻勢,還是有些吃力了。而且遠遠望過去,夏軍大營那邊不斷地砍樹,運進一個被高大的牛皮架子遮蔽住的所在,卻不見任何一樣物事運出來,也似乎是在準備著甚麼,這也讓他始終掛懷。
隨著夏境內戰況的不斷進展,阿斯曼的進攻一陣緊似一陣,當王元威占領西平府的消息傳來的當日,夏軍終於毫無保留地展開了全麵進攻。
數萬人黑壓壓地在遠處列隊,夏軍大營中的牛皮架子豁然打開,幾十台巨大無比的投石車展露在宋軍麵前。
這絕不同於他們往日所見的投石車,它們高大、沉重、正麵蒙著厚厚的牛皮,箭射不進,水潑不進,連平安的火箭射上去,也盡數被牛皮上塗著的白色物事滑開,燃不起絲毫火焰。
原本鷹嘴關地勢不低,但這些高大的架子擺在城下,宋軍竟隻能仰望,完全看不到架子後麵究竟有甚麼。直到城頭上落下第一波巨大無比的火油彈,無數厚重粘稠的黑油掛在城頭各處,並慢慢流入城中,鷹嘴關到處燃起了潑天大火,子文才恍然明白——阿斯曼,是要用他攜帶的所有火油,將這裏徹底化為煉獄。
夏軍靜靜立在遠處望著,步卒列於投石車之前,騎兵遠遠立在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