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走了,她就真是無家可歸了。萬一,碰到那酒鬼丈夫,隻怕命都活不了。
唉……其實對我來說,留奶娘在身邊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奶娘不好開口,我就主動點吧。
將長白哄睡著了之後,我看著依舊在院子裏發呆的奶娘,輕聲說道:“你這段時間,心裏似乎不太爽快。”
“呃?二奶奶!”奶娘驚慌地站起來,連忙施禮。
這……反應也太激烈些了吧。我自認為也不是多麼嚴苛的主子,不至於將她嚇成這樣。難道,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了?
眼光一掃,看到院子外打掃花壇的身影,我抿嘴一笑。看來,奶娘是添了兩樁愁緒。唔……要好好解決。我忽地斂下笑容,拉長臉嗬斥道:“奶娘,你這些日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每日價的發呆,不做正事!我薑家花了白花花的銀子,是請你來當主子供著的?你若不想在薑家了,明說就是,誰還要死要活賴著你?”
我極少對奶娘如此凶惡,便是長白生病那日,我說話也沒有這麼尖刻。奶娘雙腿一彎,忽地跪了下去,惶恐地說:“不是啊,不是啊二奶奶!我錯了,我錯了。我這就去忙,這就去忙。二奶奶請饒我一次,不要趕我走。”
……真是不經嚇。奶娘沒發現,我卻時刻在注意那打掃花壇的身影。果真,低頭裝掃地,眼睛卻在覷視這邊。也許有戲,就看奶娘願不願意了。
我扶起奶娘,道:“起來罷,我不過是嚇嚇你。”
奶娘猶自在發抖,一個勁兒認錯:“二奶奶,求你不要趕我走,叫我做什麼都可以,隻要不趕我走。”
“唉……”我歎了一口氣,“你成日裏隻知道發呆,隻知道歎氣,什麼都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我這人臉皮厚,就攤開了來說。這一年來,你對長白也算是盡心盡力,做事情又利索,對我的胃口。我想把你留在身邊,你願不願意?”
“二奶奶!”奶娘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眉眼間顯出了笑意。奶娘尚不足三十,正是風韻猶存的時候,難怪……真是便宜了那酒鬼!
我失望地搖了搖頭,道:“也是,我這是強人所難了,你怎會同意呢?”
“不不,我同意,我同意!多謝二奶奶!我……不,奴婢定當誓死衷心二奶奶,絕不敢有絲毫背叛。”奶娘急忙表白心意。
“那倒也不必,你依舊是薑府賃的奶娘,不必自稱奴婢。這進了名冊,要想再是自由身,那就難了。”我說道,這是我思考了好幾天的決定。雖然買了奶娘更保險,可是我不想趁人之危。到底要怎麼選擇,就看奶娘個人了。
奶娘沒想到還有這麼大一個驚喜,連忙跪下來磕頭。那打掃庭院的,似乎不放心,連連回頭來看。一塊地被他掃得快要凹進去了。
雖然得到我的應允了,奶娘還是惴惴不安:“不知道,老太太會不會同意。”
我無奈地笑了笑,道:“無論如何,我拚死了去求,老太太總會同意的。”
其實,並不那麼難,我早就想好了主意。但是……我臉上的為難讓奶娘又是愧疚又是感激,往後她做事情應當會更得力吧。
果真,在老太太那邊,並沒有很為難。隻要帶了長白去,說他很喜歡奶娘服侍,有長白的幫忙,老太太立馬同意繼續將奶娘留在府裏。畢竟,府裏也不缺這口飯,小少爺的開心最重要。之後,向大太太報備了,這一件事情就算妥了。
榴喜就要生了,大奶奶現在無暇顧及二房。既然老太太同意,她那邊很好過關。
榴喜的肚子很大,大得驚人。還不到生產的日子,她就行動不便了。早在六個月的時候,見到她就覺得入眼隻有一個大肚子。身子卻快瘦沒了。饒是老太太賞了一大堆人參燕窩大補湯的,也補不起來。
她生產的日子就是這幾天了。府裏已經準備好了婆娘、穩婆、各樣器具,一切有條不紊。
我為了避嫌,拉著奶娘、長白整日躲在府裏。正是蓮藕上市的季節,沒事做做糯米藕吃也不錯。糯米藕集中了糯米的香軟和藕的清脆爽口,長白很喜歡。隻是糯米吃多了不消食,不敢叫他多吃。
總之,在榴喜生下來之前,我絕不與大房扯上任何關係。二爺那邊更不用擔心,產子見紅不利男子,按規矩他就是不能去的。
老太太吃齋念佛,整日裏求佛祖保佑。她,也是不能進產婦屋子的。
榴喜生產的日子到了,是一個大晚上。我並沒有經過生育的過程,不知道生產到底有多疼。但是,聽榴喜尖利的慘叫聲,知道那絕對不好過。淒慘的叫聲,從大房傳到了二房。隻怕,整個府裏都能聽到。
從亥時到醜時,過一會兒府裏就會繚繞起榴喜的慘叫。長白嚇得不行,捂住了他的耳朵,還是害怕。我隻能把他摟在懷裏,輕輕拍著他的背,與他慢慢說話。總算,哄著他睡著了。不敢讓他單獨睡,靠裏放在我的牙床上,小心地往他耳裏塞了棉花,怕他被吵醒。
子時之後已經不熱了,我依舊出了一聲冷汗。生孩子竟這麼痛,我何其幸運,沒有經過那麼慘烈的痛就擁有了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