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一腳踹開試圖再攔的僕婦,揚長而去。

剩下僕婦跪在那裡,麵露焦色。

在這院裡伺候了這麼久,她當然知道所謂“太子”的做派——

瞧著出身尊貴,其實被廢被囚,早已沒了昔時榮寵。那張臉陰森森的,整個人也消沉落魄,剛來涼城的那幾日,整天悶在屋裡酗酒,砸得酒壇瓶罐滿地都是,哪裡還有太子的模樣?後來又強逼人.妻,屢屢在屋裡鬧出動靜,實在荒唐之極。

如今酒醉強橫,這做派已不算什麼。

隻是,要不要去章孝溫跟前稟報?

即使肩扛重擔,論身份,她也隻是個僕婦而已,不過因行事利索,稍得一眼高看。周令淵卻是章孝溫的座上賓,即使名不副實,也比她尊貴得多,他就算要燒了這院子,也未必有人會阻攔。且章孝溫軍務纏身,她地位卑微,若為這點小事就去叨擾,誰知會不會惹得都督不快?

可若放任不管,著實有違職責。

風細刀般剮過麵頰,令人直打寒噤。僕婦跪了好半天,眼睜睜瞧著周令淵攬魏鸞往後院去,身影沒入夜色,忽然靈機一動,咬了咬牙往章孝溫住處去——不能打擾都督,她至少可將此事稟明帳前隨侍,由那位定奪是否上稟,算是個折衷的法子。

遂爬起身,手忙腳亂地往那邊跑。

……

通往後院的遊廊上,周令淵的步伐有點快。

離了旁人視線後,方才醉醺醺的姿態便收斂了不少,他維持著摟美人夜遊的姿勢,目光卻迅速打量周遭。偶爾瞧見有人經過,便又擺出調戲強迫的姿態。他穿的那身錦衣質地貴重,旁人又不知關乎魏鸞的事情,瞧見後猜出身份,反而會低頭回避。

於是順暢無阻,行至後院。

肅州是章孝溫的地界,先前軍政大權都握在章氏手中,幾乎成了劃地而治之勢,其做派十分驕橫,這座都督府也修得極為富麗堂皇,有諸多違製之處。後院占地極廣,幾乎能趕上整個東宮,繁茂花樹掩映,也便於隱藏身形。

兩人摸黑前行,到了一處水榭。

此處離都督府的後牆已不算太遠,遙遙望去,還能瞧見隔巷的燈籠光芒。

而水榭裡,有人在悄然等候。

瞧見熟悉身影的那瞬間,魏鸞眼眶一酸,險些湧出淚花。對麵魏知非也神情迫切,兩步上前握住她手臂,“如何?受傷了嗎?”等不及回答,目光徑直將她上下打量,瞧清那張明顯消瘦的臉龐,不由心疼皺眉。

魏鸞卻竭力勾起笑容,“表哥照料得很好,我沒事。”

說著話,迅速將罩在外麵的披風和寬鬆衣裙脫下,隻留黑色勁裝在身,適於暗夜行走。

魏知非稍稍放心,遂將目光投向周令淵。

那位站在暗處,沉默孑然。

印象裡尊貴如玉,如今卻消瘦落魄的姿態落入眼中,令魏知非微微一愣。不管先前有過怎樣的起伏,來涼城時有過怎樣的擔憂皆被,此刻周令淵肯冒險將魏鸞送還,魏知非便已深為感激,端然拱手道:“多謝殿下。”

周令淵似扯了扯唇角。

“快走吧。”他的聲音依然沙啞,掏出了枚令牌遞給魏知非,叮囑了出府後的去向,又道:“給她束發戴冠,扮作送信的小兵,拿這令牌去西邊城門,就說有十萬火急的軍令,由你倆傳令。”說罷,躬身從門後的角落取出副錦囊包著的冠帽,顯然是早有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