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為她備好的黑色勁裝。

先前從曲園帶的脫身之物中,除了那枚令牌,旁的都沒派上用場。

魏鸞自然不願將這些東西留給章孝溫,遂原樣藏在身上,將玲瓏環佩和發間礙事的釵簪珠環盡數卸下。北地的冬夜極為寒冷,這身勁裝即使盡量用了細薄暖和的材質,穿在身上後也會顯得尋常衣裳逼仄,魏鸞翻了好半天,挑了套寬鬆的衣裙罩住,又將披風備在手邊,等待出門。

夜色漸濃,風呼嘯而過,令門窗輕顫微響。

月黑風高之夜極適合潛行出入,但兄長孤身闖入虎穴,終歸令人擔憂。

魏鸞坐在榻邊,有些緊張的攥著衣袖。

偶爾有說話聲傳來,每回都能令她心神微繃,然而亥時的梆子敲響,始終沒有期待裡的那道聲音。掌心漸漸變得潮膩,她在榻上擦了擦,去桌邊倒了杯冷茶,深深吸氣。才要轉身坐回去,屋外忽然傳來門扇碰撞的聲音。

少頃,跌撞淩亂的腳步行至門前。

僕婦推門掀簾,周令淵身子微晃地走進來,見魏鸞站在桌邊,直勾勾走到跟前,一把將她按進懷裡,“剛跟舅舅用飯,談得很是盡興,還說了許多從前的事。鸞鸞——”他抵住她額頭,酒後的聲音都有些含糊,“記得那年冬天,咱們去賞梅吧?”

說話間,身子又晃,醉態畢露。

魏鸞聞到他身上的酒氣,有些懸心,卻還是低聲冷淡道:“怎麼?”

“咱們去賞梅,很高興!”周令淵抬高了聲音,語氣依然是醉醺醺的含糊,“又是冬天,梅花也該開了,走,陪我去賞梅!”這話分明是胡說,北地雖寒,剛入冬的這兩日裡卻未必有盛開的梅花。

魏鸞猜得緣故,假意道:“梅花還沒開,我不去。”

“陪我走,不許推辭!”周令淵蠻橫命令,攬著她肩膀就要往外沖,身子晃來晃去,頭重腳輕似的。邁出半步,又像是想起什麼,蠻橫態度裡又添了稍許溫柔,命道:“外頭冷,罩上披風。”

魏鸞麵露厭惡不耐,依言取披風罩上。

而後,便被周令淵強行摟著,搖搖晃晃的出了屋門。

外頭僕婦見狀,神情微變。

——這院落雖是給周令淵住的,卻是都督府的地盤,而魏鸞又是章孝溫點明有要緊用處的棋子,絕非尋常人能比。當日周令淵帶她回院時,章孝溫雖未阻攔,暗裡卻授意此處盯梢的僕婦,可看著周令淵的顏麵,不苛待魏鸞,但務必死守緊盯,不許踏出院門半步。

如今魏鸞要出門,她哪敢放行?

忙跪地道:“太子殿下恕罪,都督有命,此女關乎緊要,不可踏出院門。”

周令淵仿若未聞,隻管往前走。

僕婦硬著頭皮,忙起身跑到院門前,堪堪將兩人攔住,再度跪地道:“殿下寬厚為懷,還是莫要為難奴婢了。”說罷,徑直以額觸地,卑微卻又頑固。

周令淵掀起半邊眼皮,覷了一眼。

他當然知道,院裡的這些僕婦不少都是章孝溫的眼線。事實上,在決定逃出宮廷前來肅州之前,他就已知道,沒了太子這身份在朝堂的威望,沒了帶甲執戈的東宮衛率,他在章孝溫眼裡,恐怕就是個能扯張大旗的喪家之犬,有點殘餘用處的傀儡而已。

章孝溫心裡不可能敬他這“太子”,也不可能真的信任。

周令淵早已坦然。

僕婦做出這般瞧著恭敬實則強硬的姿態,自是知道輕重。

但他隻能這樣帶魏鸞走出院子,沒有旁的法子。

遂猛地抬腳,踹在僕婦的肩窩。

“滾開!”他睜開了眼,酒後眼底有隱隱的血色翻湧,耀武揚威似的將魏鸞往懷裡摟緊,醉醺醺的身體左右晃著,微怒道:“忤逆犯上,其罪當誅!誰擾了老子的興致,立馬交去法辦。還有你——”他惡狠狠地瞪向魏鸞,“別總哭喪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