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如含血淚,言罷更是雙膝跪倒,深深叩首下去。

蔡震跟著躬身揖手,“皇上,林容與年少貪功,本就不該擔此重任,如今人證俱在,貪墨國稅,罪不容誅!請皇上從速將其治罪,以正典刑!”

隨著話音落,暖閣裏陷入一陣安靜,隔了一會兒,秦太嶽率先打破沉默,“皇上,王允文所說畢竟是一家之言,究竟在揚州發生何事,也隻有他和林容與二人知曉,不如聽聽廠臣有何辯解?”

沈徽雙目朗朗,轉顧容與,寒聲問,“王允文說你曾對他威逼利誘,此話屬實麼?”

容與聽他聲氣不好,心口微微一顫。這時候腦子轉得極快,之前從沒想過沈徽不信他,可事情如今,案子涉及秦太嶽,眼下卻無實證可以扳倒他,既不能和輔臣公然撕破臉,那麼這個檔口他想要犧牲自己……卻也不是不可能。

不然大可以先壓下彈劾,著人秘密審查,過後再給出一個結論,何至於把他拋諸在眾人麵前,當堂對質?

穩住情緒,他神情坦蕩的作答,“臣奉旨督鹽,並不敢有絲毫行差踏錯,還望皇上明鑒。”

“這倒成了個死帳了,”沈徽嗤笑,“一個說有,一個說沒有。除卻天知地知,其餘人也無從知曉了?”

秦太嶽揖手道,“既如此,隻有查明結果方可推斷過程。請皇上下旨,清查林容與家資,如卻有貪墨則從重追究,若沒有,也算是還他一個清白。相信廠臣也讚同老夫的建議吧。”

“家資?閣老是要朕抄他的家?可他的賬本,卻不見得藏在家裏頭。”沈徽從書案上抽出一本冊子,示意容與接過,揚聲吩咐,“把這個,拿給三位大人看看。”

容與見他拿出賬冊,方才縈繞於心的一點忐忑頓時消散,看來沈徽早有防備,竟是要故意在眾人麵前,還自己一個清白!

依言將那賬冊奉於秦太嶽,後者示意其餘二人一同上前觀看。容與在一旁侍立靜候,全程看得一清二楚,這三人的表情是越來越凝重,其中又以王允文最甚,看到後來,他額上已冒出一層汗水。

半晌闔上冊子,秦太嶽仍是一派從容,“皇上,這是?”

沈徽不答,轉頭示意容與,容與便娓娓解釋,“此乃售鹽引所得,因不敢侵吞,故先行造此賬冊呈於禦前,以備皇上知曉。皇上曾吩咐,這筆錢雖未入國庫,但仍是朝廷資產,任何人不得擅專。想必三位大人方才也看清了,迄今為止,這筆錢還從未動過分毫。”

蔡震倒吸一口氣,直覺匪夷所思。容與知他於此間情由未必清楚,多半隻是聽命於人,而真正明悉全局的秦太嶽,這會兒卻依然麵不改色,身形穩如泰山。

到底還是不甘,蔡震朝上拱手,“臣仍有不明。即便並無中飽私囊,林容與也確有私販鹽引之實,這和王侍郎所言相符。此舉已是觸犯典章,應受重罰。況且此事疑點頗多,恐怕是他事後覺察做的不夠謹慎,才會故意將賬冊交於皇上,以證其清明忠君。但皇上又怎知他會具實以報,沒有一點隱瞞?臣以為,這中間重要證人,是和他接洽的那個鹽商,隻有將此人找出,同林容與當麵對峙,方能令真相水落石出。”

這是整件事的關隘,可惜目下成了死結,容與因未及向沈徽稟明,不免暗暗擔憂,畢竟是兩下裏沒對過賬的話,他需要為自己想一個能辯駁的合理說辭。

“蔡公這話很是明白。朕也覺得那個鹽商才是關鍵,隻可惜,昨日西廠的人漏夜來回稟,那個長蘆花鹽商忽然在一夜之間消失了,朕當時便覺得奇怪。”沈徽說著,揚起手中奏折,曼聲輕笑起來,“不過今日見諸位遞上這份折子,朕也就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