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構陷!”容與仰麵笑了笑,“敢問馮大人,林某此舉與貴部現下所做之事相比,卻又有何不同?”
中年尚書悲憤地看了他一眼,“總之這信乃是偽造,信中所書之事,馮某絕不會認。”
“大人不認,那麼可知殿下會不會認?萬歲爺又會不會認?白紙黑字即可為明證,換句話說,如果不是紙上字跡和殿下慣常所書一模一樣,大人又何必急急忙忙造訪下處?又或者說,如果信中內容不是殿下親口允諾,大人更加不必這般惱羞成怒。倘若林某沒猜錯的話,日前馮夫人入宮覲見貴妃,兩下裏商議的,也是這件事罷?”
馮坤張口,嘴唇抖了幾抖,“殿下是曾有求娶小女之意,可也不能說,就是和這案子有什麼關聯,林公隻不過是猜測罷了,而且是過於捕風捉影的猜測。”
“一封信是捕風捉影,再加上一封禦筆親批的秘折呢?”容與將案上一本冊子遞給馮坤,淡淡陳述,“萬歲爺親筆手書,大人想必不會再看錯了。”
趁著對方盯著那字字句句,麵色逐漸變化之時,他撩袍坐下,輕拂衣襟慢悠悠道,“大人宦海沉浮二十載,當知道坐到你我這個位置上,許多事的確身不由己,許多事也由不得一張嘴就能撇清。若說鹽務、漕運、礦稅、商稅,林某人哪一項都有牽涉,逃不開幹係。可就隻一樁,事關詹府和東宮,林某不曾染指分毫。萬歲爺目下唯剩這一子,儲君不光是朝廷所係,更是社稷萬民所係,其貴重無須言喻。是以詹府一應人事任免升遷,皆出自萬歲爺禦筆朱批。隻是這話,萬歲爺從來不欲明言,太子亦有無法知悉的原因,此事在內廷,向來隻有皇上知,林某知。”
“如今貴部衙門拿這事做文章,究竟犯了誰的忌諱?話說到這裏,應該不必我再詳述。萬歲爺不是沒給大人時間去了解清楚,為什麼要等禦駕回鑾,方才要一個水落石出的結果,大人可曾細想過其中道理?倘若大人想明白了,仍願意將那份貴部審理過後,草草認定的結果呈報禦前,林某也無話可說,屆時便請大人想好,如何麵對雷霆震怒,如何麵對皇上對儲君的一片眷眷之心。”
馮坤眼睛盯著那秘折,背上已是濡濕一片,詹府上下果真是皇帝親自遴選過的,如此一來,再說那二人是賄賂提督太監才得以升遷,根本就成了天大的笑話!而一旦坐實那二人罪名,不啻於是在掃皇帝的臉,弄不好還會讓皇帝與儲君生出嫌隙。刑部處置不當,以至天家父子起齟齬,那接下來他頭上這頂烏紗帽可就岌岌危矣。
其實事情本來一清二楚,不過是太子為整治提督太監,順帶清除兩個自己不喜之人。可恨都察院那幫酸儒逮著機會,倒像炮撚子似的,一點就著,揮舞雞毛當令箭——十有八/九也是得了太子許諾,若能扳倒林太監,上疏那二人自然居功至偉,說不準,還可以在日後史書上落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惜林太監手眼通天,竟能洞悉太子私下承諾,以至落了這層把柄在他手裏。他既能仿效太子手書,學得是全無破綻,那麼皇帝的字呢?隻怕也未必不能!馮坤眼風掃過,目光落在左手下端的印記上,心裏緊了一緊,這玉璽,總歸是做不了假的罷。
下意識抹一把汗,馮坤一臉困窘的點頭,“我明白了,明白了。該怎麼做,不必多說,就請林公等馮某消息便是。”
來時氣湧如山,去時沉鬱黯然,容與看著他起身,微笑補充,“還有一則,商人盧峰作為證人,現下還羈押在刑部,請大人一並還此人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