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這張臉。
那一夜,「星光大劇院」後台的一幕、那一幕中所出現的人和發生的事,恍若一團團濃重的疑雲,緊緊地纏繞著他。
他想忘卻,竟變成了一件極其困難的事。
這種困擾,嚴重地幹擾了他的日常排練,以至於導師和導演的一再喝斥和提醒,對他都沒有太大的作用和效果。
為什麼自己會如此的魂不守舍?
思文一再拍打自己的腦袋,一遍遍的發問。但他還是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因為那一幕留給他的印象,真的是太深刻了!
玄虛說話時,那種明顯意有所指、慢條斯理的頹廢語氣,他被打手似的人們不由分說帶走時的倉皇背影,還有那個比寒夜更冷、更陰暗的冰臉老男人……
而那冰臉老男人直勾勾盯視著玄虛時的怪異目光,和他幾乎就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不象話」三個字……都教思文如陷五裏霧中,無從找到解開答案的鑰匙。
他甚至連給那一夜發生的種種怪事,編造一個可以敷衍、搪塞的解釋,都不能夠。
思文明白,憑自己現在的情況,明晚的演出很難會有上佳的表現,甚至還有丟人現眼的可能。
這對將音樂視若生命的他來說,是不能容忍、也絕不允許發生的事。
如果放任這樣的局麵出現,既無法向言傳身教的導師交代,更無法向九泉之下、期盼他學有所成的親人交代。
想到這裏,思文再也躺不住,他套了件雪白的T恤,從宿舍裏出來,決定出去走走。
他這一走,不知不覺竟過了一個多小時,走到了市中心的廣場。
他站在博物館天圓地方的龐大建築前,不禁啞然失笑。
怎麼又到了這裏?
思文想到人們常說的那個「緣」字,想到博物館裏的那把「情天恨海」。
如果自己和那把寒光閃閃的寶劍無緣,為什麼在這個萬籟俱寂的深夜,竟然又一次鬼使神差地來到它的身邊?
思文看了看博物館的長條欄,知道秦代精品文物展已於昨日結束。這全國性的巡回展覽,此地隻是它短暫停留的一站。明天,「情天恨海」就要離開這裏,遠去他鄉展出了吧?
此生,不知哪一天才能再相見?
思文用手撫摸著博物館堅硬的牆壁,心裏生出一抹依依不舍的情愫。
他下意識地仰起頭,凝視著幽藍、深遠的蒼穹,想起了遠秦傳說中,那兩個早已升入天堂的少年。
這刻夜闌人靜時分,他們的夢,好嗎?
思文倏然湧起了一股強烈的衝動。這股衝動給他送來一份巨大的力量,他命令自己,說什麼也要盡快的將狀態調整過來。
明天,《惡魔情歌》的彈奏一定要有最好的發揮,這不僅僅是回報導師和親人的問題,隻有這樣,才能給遠在天堂裏的那兩個男孩些許安慰。
思文想著,開始往回走。
夜色昏沉,夜風漸緊,廣場的周圍除了思文,一個人影也沒有。
思文加快了腳步。
他剛拐過博物館僻靜的西南角,突然,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如天降般的,從博物館的高牆上跳下。
思文驚魂出竅,一個趔趄,幾乎跌倒。他的視線裏,這個黑乎乎的影子,彷佛整個被黑色所包圍。
思文迅速地做出判斷,這是一個人!
可是,這半夜三更的,突然硬生生的冒出這樣一個鬼魅般的人來,就是豪膽之人,也會被嚇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