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升騰起一層白霧。

拿起那把劍,宗煉的目光在它的劍身上流連,一寸一寸地劃過每一個它的每一處凸起和凹槽。

“我的身手還沒老,”

他曲起食指,在劍上一彈,沉悶的低鳴響起,皺了皺眉,臉上的皺紋越發的深邃起來。

“老的,是我的心。”

將那柄劍棄在一邊,宗煉深深地看了玄遠一眼,記憶裏的少年,總是帶著淡淡的笑容,而眼前的少年,眉目間卻是帶著冰雪的清冷。

“太清他,終是有一件事情做錯了。”

玄遠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地彎起一個弧度,不慎真切地開口。

“師父言重了。”

宗煉長歎了口氣,摸了摸一旁好奇地戳了戳那把劍的紫英的頭。

“思返穀可還住的安穩?”

“甚好。”

玄遠眯起眼睛,笑意真切了些。

“很好。”

宗煉摸了摸胡子,停頓了下來,看著紫英試著拿起那柄大錘,卻因為年紀尚小力氣不夠怎麼也拿不動,鼓起了臉頰,黑白分明的眼裏閃過一絲倔強,雙手握在錘柄,開始使力。

“嗬嗬,”

他淡笑了幾聲。

“紫英日後必不下於你與玄霄。”

玄遠神色微凝。

“有師父的教導,玄遠自是放心。”

“你真將紫英交給我指導,你才是他的師父,不是嗎?”

宗煉懶懶地抬起眼,斂去了眼底的鋒芒——這個當年的玄字輩裏最出色的弟子,他現在已經完全看不懂他心底所想了。

“玄遠,你在思返穀,究竟是在為了什麼懲罰自己?!”

玄霄陽炎噬心後對他作出的那些事情,整個瓊華除了夙瑤就隻有他知道,這也是為什麼他當初願意協助夙瑤將玄霄冰封的原因——對自己朝夕相對的師兄,都能作出這般的事情,那陽炎噬心時的他,還有什麼是不敢做的。

而另一種可能,卻被他深深埋在了心底。

不願去相信,也,不能去相信。

“師父言重了,”

玄遠臉色不變,依舊是那般的清冷,隻在眼底微微閃動了下。

“思返穀甚好,我很喜歡。”

說罷,不欲多言,喚過終於將鐵錘拿起——雖然隻堅持了一下就放了下去——的紫英,擦了擦他染上了些許黑灰的臉,牽著他的手,對宗煉躬身行禮。

“玄遠且帶紫英回思返穀。”

宗煉擺擺手,歎了口氣。

“去吧去吧……”

轉過身去頗為蕭索地撥弄著那一柄劍,小聲地嘀咕著。

“當初那麼乖巧長大後脾氣這麼怪……太清,你還我那個可愛乖巧聽話的玄遠來,還好,還有紫英……”

玄遠嘴角微不可見地一抽。

泡在空蕩蕩的浴池裏——玄遠身份特殊,已經是公認的執劍長老的下任,所以單獨享有了一個浴室——紫英用手掌拍了拍水,光溜溜的小身板顯得很瘦弱,看起來不像是六歲的孩子,玄遠將紫英的頭發挽到腦後,拿起水瓢從泉眼裏舀了水,淋到他的身上,一手撈起浸濕的毛巾擦著他的身體。紫英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小臉憋得通紅,時不時因為玄遠的動作笑出聲來。

最後,玄遠先看不下去了,將毛巾遞到紫英的手裏。

“自己可以嗎?”

紫英拿著毛巾,微微上調的眼睛睜大了,點了點頭,笑得通紅的小臉擺出一副嚴肅的模樣。

“恩。”

說完,便拿著毛巾自己這裏搓搓那裏擦擦了。

玄遠看了一陣,確保他是真的可以自己洗幹淨——要知道,在承天劍台呆一天,還是在師父煉劍的時候,那可不是簡簡單單的髒能夠形容的——這才閉上眼睛,靠在池邊,放鬆了思緒,饒是如此,他身上的肌肉仍是微微繃起,保持著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