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正要再說話把張瑋數落一遍,車在這時停了下來。下車的人紛紛站了起來,把放在架子上的行禮往下拿,一時之間亂作一團。人們相互交錯,嘴裏喊著不知道是哪片的方言,吵得人耳膜發痛。唯有張瑋擦了擦額頭的汗,心中暗自竊喜算是逃過一劫了。
下車的人多上車的少,人流交換過一輪後,車裏零零散散坐著的算上司機不超過十個。司機從後視鏡裏向後看了一眼,見人少了,腳踩油門速度明顯比剛剛快了不止一星半點。
又開了數公裏,終於又見了人煙,司機把車停到了路邊,示意後排的人下車,便點了顆煙叼進嘴裏,頭上的帽子成了眼罩蓋在眼皮上開始小憩。
張瑋帶著二人下車,那對母子也跟在了他們的身後,五個人朝一個方向走去。
走到了快天黑的時候,季和跟著張瑋走的腿都要斷了,林恒倒是一身輕鬆,就這點路程比他之前訓練時負重跑越野輕鬆多了。
季和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氣喘籲籲地問張瑋:“還有多久?”
張瑋也是上氣不接下氣,緊咬著後槽牙朝前麵看了看,說:“差不多了,徹底黑之前咱就能到。哎,您是不是不舒服?”張瑋扭過頭看到了季和臉色發白,比最初見到他時白了不止一個度。
季和對張瑋擺了擺手,示意他沒事。哪有什麼不舒服,不過是妝掉了而已。季和咽了口唾液來潤濕自己幹燥的喉嚨,回頭看了一眼,那對母子的身影已經看不到了。這一片大地上人煙稀少,隻有他們和背著筐頂著缸麵走在相反路上的人。季和拍了拍張瑋的肩膀,道:“歇會兒。”說完,他也不管張瑋同意不同意,兀自朝路邊走去。
張瑋為難地看了林恒一眼,林恒從口袋裏掏出包煙,平靜地問道:“你打算借住在誰家?”
“村長家要不就村長親戚家吧?不是方便您倆辦事嘛。”張瑋賠笑道。
林恒“哦”了一聲,朝季和的方向走去:“聽他的,他是領導。”他單手捏著軟包,從裏麵擠出了一根煙叼在嘴裏,另一之後打著火點燃了嘴裏的細條。林恒倚在樹旁,和季和並排站著,遠遠看去,頗有一副搖滾歌手的即視感。
季和對林恒勾了勾手,十分隨意:“來。”
林恒遞給他一根煙,麵無表情地調侃道:“不是不抽?”
“感覺說來就來了,哪兒擋得住。”季和把自己的“出爾反爾”說得理所當然。林恒也習慣了季和的囂張,對於這番說辭,他選擇了沉默。
兩位領導都投了休息一票,張瑋要是再保持反對意見就太沒眼力價了。三個人吞咽吐霧地等了一會兒,終於看到了那對母子。母親的身體很好,她已經習慣了多年在外地奔波打工,從她的臉上還能看出可以堅持四個大字,但小男孩兒已經累得豆大的淚珠落在地上,不過十分懂事的不哭不鬧,抓著書包帶一路小跑著跟在母親後麵。
“寶兒趕緊的,馬上咱就回家了。”母親對後麵的兒子說了一句,轉頭來看著那三名眼熟的男子微微一怔。
季和朝她揮了揮手,笑道:“大姐,一起走唄。”他笑著走了過去,蹲在小男孩兒的麵前溫柔道:“哥哥幫你拿。”
小男孩兒害怕得忘記了疲憊,抓著母親的衣角直往後縮。女人靜靜地看了季和一眼,低頭對兒子道:“沒事,你給他吧。”
小男孩兒瑟微微的把小書包遞給了季和,還用了蹩腳的普通話說道:“謝謝。”
季和抓著小男孩兒的包,正要伸手去摸小男孩的頭,卻又想起了什麼及時收回了手去輕輕:“真乖,走!”他喊了一聲,五個人就此結伴而行。
在路上季和等人得知這位母親叫王桂香,兒子叫江小寶。她的丈夫死得早,家裏沒婆婆隻有一位老公公還是半瞎,不能照顧孩子,她隻得打工時把兒子帶在身邊照顧,每三個月帶錢和吃的跟老板請假回來看看老公公。
“哎,我那爹也是強得很,我叫他來城裏住,他怕給我添麻煩非不來。”王桂香其實會說普通話,在外打工必須要把舌頭捋直些不然沒人要的,但剛剛在車上時她覺得張瑋和季和的話中有點瞧不起佤族人的意思,就想裝作不會講普通話的樣子羞辱他們一頓。
季和安慰道:“老人家住在家裏久了,都不想往外搬的。”
“現在給我找的麻煩更多了,打工去我能把小寶扔在出租房裏,日出晚歸中午留口吃的就行,可要是回來這裏,我怎麼放心小寶一人在那啊。”王桂香越說越心疼,她朝累得睡在林恒背上的江小寶看了一眼,天底下最委屈的就是她的孩子了。
“這倒是。”季和點了點頭,也看了那張熟睡的小臉一眼,冷不丁地還和林恒對視了一眼,林恒漠然的把視線收回,如蜻蜓點水的交換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