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冉虯忽然記起章王後宮中有著不少豔麗少年,多少都是狡詰圓滑的,也會纏人,然而章王晗卻從未真正寵幸過其中任何一人,就像這落地的黃花。
“阿紫……”這麼多年,他第一次喚起這個名字,“不知睡在何處。”
李冉虯心中一緊,不由安慰道:“王上過慮,蘇紫該是暫居在友人家中,他生性機敏,王上不必為他掛心……”
說到這裏,竟也再編不出說辭,反而想到這話若被蘇紫的亡魂聽見,會不會覺得傷心。
章王晗苦笑道:“孤又如何看不出他有傷在身?當日放他離開,便知道永無再見隻可能。”
說著,沉沉地歎了口氣,
聽到這裏,李冉虯再也無力掩飾什麼,便也將蘇紫傷勢的來龍去脈仔細交待了。他看見章王晗手攥成拳,其上青筋著棱,心中想是別有一份煎熬。然麵上卻依舊平靜,戴的是朝堂之上的傀麵。
章王晗略直了身子,緩緩道:“還記得那青馬的事麼?”
李冉虯略忖,點頭答“是”,便聽章王繼續說道:“青馬之死,罪在過分愚忠。該去時便去,才是最明智之舉。蘇紫隨我這些年,所知甚多,我本應親手除去,然則如此乖巧的人,又怎會不懂其中真意?”
李冉虯聽了他這話,乍時自覺得脊背陣涼,隨即又有些醒悟。 ②本②作②品②由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網②友②整②理②上②傳②
青馬乃是作給蘇紫看的戲文,那蘇紫的故事,此刻又是說給誰聽?
俄而朔風吹過,他突然起了個寒噤,待真正入了隆冬,獵戶的弓箭也該收藏起來了罷。
他正尋思,忽聽遠處的士兵高呼道:
桔梗!
二人忙過去看,但見一片坡地,桔梗尤其旺盛,藍紫色火焰般,卻又文靜的、唯有風吹時露出一絲生氣。
章王晗重賞了兵士,命令閑人退開。兀自佇立在花海之中,似在緬懷,少頃方轉過身來,薄弱地笑道:
“四載春秋,竟就育出了這片花海。而人卻不知哪裏去了,找也找不到……”
李冉虯看他露出了罕見脆弱的表情,心中卻沒有分毫的同情,反而暗暗驚怖。再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言語,於是聽章王繼續喃喃道:
“其實午夜夢回,也曾有心痛難抑。然而等那時間湮沒了,卻也不覺得什麼。我對蘇紫之愛,不過短暫一生,敵不過家國千秋,河山萬裏。再想那蘇紫在黃泉之下,一盞湯過奈何橋,也未必會再掛念我這個薄情寡義的人。倒不如這桔梗,年年複生,年年不盡,也用不著為它期期艾艾。”
說到這裏便俯身,要去摘一捧帶走,卻突然“啊”地一聲,痛苦地蹲了下去。
李冉虯以為他身體有恙,忙過來扶,亟待看清了章王手邊的東西,卻也失聲叫了出來。
那被拔起的桔梗根須中纏著一塊翠玉,竟連著白骨森森的一隻手。想是臨死前握住了那塊碧玉,到死也不願放開。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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