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客生在錢國,雖為公子風采所折,然而故土之情不敢泯滅。昨夜思忖再三,還是決定投靠那位清倌朋友。”

說著,又小心地從懷中拿出一個手絹紮的小包裹來。

“這裏是公子的大補丹,蘇紫人微命輕,用了反覺得奢侈。不如留給公子,做個念想。”

公子晗沉著臉將包裹接過,上下打量著蘇紫如此明顯的病容,李冉虯幾乎就要以為他會看出些端倪,男人卻又沉吟不語,直到見了蘇紫手邊依舊放著那個不大的種子袋,突然歎息道:

“一袋桔梗尚舍不得丟棄,卻要如此輕易舍我而去麼?”

一語既出,蘇紫心中如遭痛擊,他苦笑道: “是……蘇紫貪生怕死…公子亦不必為蘇紫掛牽。公子的恩情,蘇紫唯有結草銜環以報。”

說著,不顧疼痛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公子晗也隻是沉著臉受了,儼然心傷內斂的模樣。

眾人之中,唯有李冉虯真正明白“結草銜環”的真意,本是看慣了死亡的,一時竟也酸楚至極。他本是至情至性之人,敬佩蘇紫的隱忍之餘,想起從前種種為難之舉動,自覺得麵紅耳赤,卻始終還是以世子的安危為先,始終未置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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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蘇紫已經搖晃著起身,分明不大的桔梗袋子,卻逼得他要吃力地扛在肩頭,李冉虯心中刺痛,再看蘇紫後腰,已透出了巴掌大小,顏色分明的一塊殷紅。

任誰都難以視而不見。

死士中正有人催促應該上路,卻見公子晗疾步追到了蘇紫身後。李冉虯一陣錯訛,竟不知是喜是憂。卻輕聲喝住了蘇紫,看公子晗將一塊玉佩塞到他手中。

“晗這半生,隻愛你一人。”

男人當著所有人,低頭吻向蘇紫項間。

蘇紫渾身輕顫,心中隱約又有一星微光複明而未明,這時一吻既終,男人卻又將手收了回來。

“日後保重。”

蘇紫怔了怔,去咀嚼這四個字的含義;又咳了兩聲,低頭去看手心的玉佩。

原來送的是陪葬之禮。

這實在是一塊美玉,蘇紫竟未舍得推辭,他不回頭,隻微朝前躬身行禮,朝外走了十來步,也不再掩飾自己的病態,且行且住,慢慢消失在樹林深處。

章泰正二十五年,莊王薨,公子晗自錢國歸來,同年繼位,改年號“越章”。

章王晗繼位之初,便與各方勢力聯合反攻,一路竟勢如破竹。入夏大破錢軍,立秋錢國覆滅,友邦歃血締約,一致拱章王晗為盟主。章國遷都故錢國境內,後至第三年春,連並三小國,大肆擴張,逼使鄰國稱臣。四載後大局已定,章王立後建儲,便也著手構建一方太平盛世。

驍將李冉虯,自章王晗身為質子時便隨侍左右,戰時屢建奇功,加官進爵,蒙受聖恩浩蕩,竟得與章王同坐並行之恩寵。章王素娛南風,坊間流言一時大盛。然而李冉虯為人耿直,律己甚嚴,且姿色欠奉。蜚語便逐漸沒有了存在的樂趣,

這天秋高氣爽,章王晗忽說要去郊野玩賞秋意,帶了李冉虯出行,所選地點卻是故錢國邊境。

李冉虯忽然也記起了蘇紫,一晃四年,隻怕他也已在那荒郊野地,孤單地躺了四年。

故地重遊,身邊卻多了以百計數的禁衛。多年前的顛沛流離似乎隻是一場泡影。章王晗有些感慨,四下裏暗自張望,忽見腳前一朵含苞待放的野花,硬生生將正欲踩下的步子挪開。

李冉虯恍然明白他在尋找什麼,環顧左右,地上卻是一片荒蕪;於是傳令禁衛,四處留意,若有發現桔梗,立時高聲通報。

這廂裏軍士散開,章王晗俯身,將那朵野花摘下,放在手心慢慢揉開。卻是尋常的嫩黃色。他歎了口氣,讓花瓣從指尖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