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東不用忙了,我這殘破的身子還不至於連這點風都經不起。”淡淡的聲音裏有著人兒的自我調侃,可是他話不但沒有逗笑侍童,反而讓他的眼眶更紅了。
“主子,你----”小東通紅的雙眼如兔子一般可憐,“不要嚇東兒啊,東兒還要跟隨主子一輩子呢。”風適時的拂麵而來,吹幹了青年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滴,可,沒有撫平青年的一日勝似一日的焦慮。
“嗬嗬,傻瓜,誰都有那一天的,沒有人可以陪在你身邊一輩子不變的,你也會有自己的生活的。”什麼親情血肉,什麼同胞血脈,什麼濃情蜜意,什麼海誓山盟,所有的感情都逃不過時間的考驗。
流逝的光陰會把他們通通衝淡,直至了無痕跡。
“主子,都安排好了。”一位頭發灰白,瞎了一隻眼睛的老人靠近亭子中的主仆二人,不過如果再細看,就可以發現這位老人步履紮實,獨剩下的一眼也是精炯有神。“隻不過----”
“慶伯有何差池不成?”男人輕轉頷首,一張臉在一襲白紗的遮掩下讓人不能窺視,眼中的清冷不見波瀾。
“不,不是,隻是,公子可做好準備?”慶伯看著公子的眼中劃過了一抹不知名的東西,“今非昔比,還望公子做好建樹-----”已經沒落的家族,已經斑駁的宅院不知會勾起公子怎樣的沉痛。
“嗯。”千言萬語心口翻滾,最終卻無從說起,其實也可以略猜一二,否則不會向他這個“孽子、敗類,家族的恥辱”求救吧?嗬嗬,最後還是要仰仗他這個敗類不是嗎?麵紗下的嘴角彎起一個譏誚的弧度,眼中的清冷化為最深沉的冷酷。
“啊,這----”即使心裏曾設想過千百次,可是仍沒有此刻的震驚,朱紅早已脫落,磚瓦業已殘缺不堪,曾經鼎盛一時的富貴宅邸,如今竟是這般的淒涼。牆頭雜草叢生,牆壁裂痕斑斕,曾經的門庭若市早已變成門可羅雀,門口連個門房都沒有,虛掩的門扉隻要輕輕一推就“吱嘎”一聲的開了。
“主子,您不要太過傷心了----”生活在這裏多年,曾經的奢侈、曾經的氣派、曾經的豪華,如今都已經不複存在;仆役三百,庭園樓閣,假山流水,奇花異草無數。現如今,隻剩下破敗得不堪入目的框架而已。
“人呢?哪裏去了?!”三個月前,跪在他斷思居竹林外的滄桑老人哪裏去了?“慶伯,人呢?北陽府的人都到哪裏去了?”驟然轉身,身後的老人沉默不語。
“不會是----難道----”急速後退的步伐,輕搖的頭顱,滿滿的都是不可置信。
“當然不是!”高傲的聲音在人兒的身後響起。
“呃!你!”猝然轉身怔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一時間,沒了任何感覺。
“他們如今都是我‘皓月山莊’的仆人,簽了賣身契給我嗬。”一身炫黑緞麵的錦服,繡著繁複的花紋,一看就是京城鳳朝凰的珍品。挺拔的身軀亦如往昔,隻是眼中的溫情早已變成了憎恨。
“既然他們輕賤到把自己賣了,在下告辭---”再見,不變的依然是心中的悸動,隻是這份悸動也是折磨他多年的魔障,唯一的想法就是----逃。
“哦?難道,你就不想看看,他們辛勤做工的樣子嗎?”男人見人兒轉身欲走眼中閃過了一絲憤怒,但是在人兒頓足那一刹那全部變成了殘忍的惡毒,“五十多歲的兩老,每天挑水、劈柴、洗衣、除草----嗬嗬曾經的巨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嗬嗬----”男人殘忍的笑聲不斷挑動著人兒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