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搶手鬼(2 / 2)

重力席卷,她的耳畔轟然作響,她甚至沒感覺出一絲痛意,就仿佛看見了天塌地陷,末日來臨,身子不受控製地向一旁倒去,視線裏盡是泛著慘然的白。

世界一片安靜,她像睡在一個巨大的真空空間,隔絕了她與塵世的聯係,觸目是幹淨的白色。

頭疼欲裂,左耳好像被生生撕裂一般火辣辣地燒灼著,她勉強睜開眼,看見在她床前站靠近門口的位置上站著兩個人,他們在談話。

一個穿著黑皮衣的年輕男子,和一個一身墨藍西裝、身形高大、背對著她的男人,看身材,黑衣男子應該就是這幾天時不時在她身邊陪伴的那位安家管家。

相背的男子看不見臉,也聽不見說話聲,安子矜唯一能看出的信息是黑衣男子對他很尊敬,他麵帶羞愧,每說兩句話,總要向墨藍衣男子躬身。

安子矜直覺,她好像知道那個人是誰了。

墨藍衣男人五十歲上下,但很顯年輕,額上的發際線奇高,額頭飽滿光亮,眼睛不大,可是出奇地精明,像個飽經曆練的商人。

“不怪你,她該有此一劫,”墨藍衣男人難掩幾分痛惜,沉聲說道:“可是她的事還沒做完,要繼續在外頭遊蕩了。”

“您不考慮,把她接回去調養麼?”

“不,還沒到時候,”他為此感到痛心,“你就留在她身邊照顧她吧,督促她好好靜養。”

“是。”黑衣男子也沒多說,點頭應了,停頓了會兒,他才開口說道:“帝家的那件事,我還要繼續接手麼?”

“當然。”墨藍衣男人長長吐氣,才覺得胸口敞闊了一些,不過一秒,他的眼神裏染了一分危險怒意,“帝畫手下捕魂師傷了子矜,這筆賬我肯定要向他們討回來。無關安家帝家的家庭矛盾,單是子矜這傷,就不能輕易罷休。”

正合黑衣男子的意思,黑衣男子立即恭維:“明璽都聽您的。”

明璽,安家管家,馴靈師以五等分,他現在處在二等,在安家算是級位較高的了。

他目光明晰,刀眉有力有型,臉形稍顯削長,時尚而不失英氣,奇特的是他雙眉間有一個淡淡痕跡,像是被人用力壓下皮膚,而那塊皮膚並沒有回到正常位子,像在即將複原前,永久地停留在那塊眉心一點。

隱約的,能看出是一顆眼睛的形狀。

“話不多說了。”墨藍衣男人轉身,看向病床。

安子矜不知出於什麼情緒,竟莫名其妙地閉上眼裝睡,好像睜開眼,就會被剛才那個墨藍衣男人把她所有不想示人的那麵都看個正著。

她從不是扭捏的人,又不知為何,會對一個男人如此疏遠,這種遠不是拒他於千裏,而是當他在麵前,她明明有千言萬語,卻一句也不想說出口。

十七年她在社會的底層生活,她和養父經曆了多少苦,隻有他們自己清楚,她從記事時,就和養父一道推著小餐車大清早出門,每日賺的錢不多,還時常遭受驅趕。因為他們窮,養父又是個小個子,看起來弱不禁風,那些痦子們經常找養父麻煩,各種手段逼收保護費,往往辛苦一日,還不夠他們一輪掃蕩。

她最難熬的時候是養父身無分文,帶著她去天橋底下過夜,結果被一群乞丐圍毆,連她也飽受威脅,差點失去清白。養父死得早,之後她的生活更加舉步維艱,在她忍心饑挨餓,處處受人欺壓的時候,他在哪裏?

墨藍衣男人悵然說道:“好好照顧她,有需要隨時通知我。”

“是。”明璽點頭回應。

送走了墨藍衣男人,明璽關上病房房門來到床前,沒去看床上裝睡的安子矜,默默地倒了一杯白開水。

掏出口袋裏的瑞士軍刀,坐在床沿削了一隻蘋果。手上的刀又穩又快,一根蘋果皮削到了底。

把蘋果遞在安子矜麵前,胳膊拐了拐她。

她被帝家捕魂師傷到頭,瞬間激烈的震蕩使她耳膜受損,出現了爆震性失聰。

安子矜知道墨藍衣男人已經離開,左先右後地睜開眼睛,並不驚訝地問道:“我聾了?”

“醫生說你……”明璽拿出手機,使用手機上的語音功能,把他的話轉換成文字:“你暫時聽不見,但好好調養,康複的可能非常大。”

安子矜沉默地看著手機屏,眼底有化不開的憂傷,自言著明璽聽不清的話:“我把她丟了,她還能和媽媽相認麼……”

明璽眼神一沉,又轉換了一行文字:“這件事會有人跟進,你隻要安心休養就好。”想了片刻,補充說道:“小鬼也不在帝家手裏。”

看到這行字時安子矜眼珠子猛地一動:“那她在哪?捕魂師那麼強,誰能從他們眼皮下搶小鬼?”

“說不清,”明璽臉上分明帶著些幸災樂禍,眯得狹長的眼稍一挑,“不過她既然沒落在帝家手裏,你就有機會再見到她,完成你的心願。”

她忽然抬起頭,眼光越過他的手機屏,看進他清亮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