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似乎在小祠堂跪了一晚上,吃早飯的時候也沒見到她前來,這會祖母怕是下了狠心了。晚香捧著燙手的粥,悄悄望了眼這不動聲色的老太太,總覺得她是個頗為狠心之人。
好容易離了飯桌壓抑的氛圍,晚香第一次早早地等在奚宅門口,扮演了等候的角色,隻是她可比奚清瑟耐心多了,天上偶爾飛過一兩隻離群的雁,秋高氣爽。
堂嫂今天耳垂上戴了兩個小貝殼似的耳墜兒,晚香抬頭望去,珍珠貝殼映著朝陽的微光一燦一燦的,襯得堂嫂的下頜及脖頸的弧度分外清臒好看。
自從昨兒出了奚清瑟砸人事件之後,開寧書院庭院中那兩棵蒼蒼如蓋的梧桐樹終於吐了最後一口氣,把枯黃蕭索的葉子都掉光了,倒是顯得書院中光線明朗多了。
平平淡淡的一天眨眼便過完了,隻是白芷這個貪吃好動的趁著晚香一眼沒看到,一口氣吃了一大半的鬆子仁香糕讓晚香不爽了一個時辰。
日薄西山,白芷亦自覺對偷吃香糕一時頗為內疚,於是便熱情地拉著晚香邀請她去家裏做客。
然而一出書院門,晚香便一眼瞧見堂嫂垂著手笑意淺淺地望著自己,一整天下來,她似乎完全沒有被繁重的賬目攪得心煩意亂,仍舊是清爽溫雅的模樣,手上還捏著兩串晶瑩透紅的糖葫蘆。
一見到堂嫂,晚香便幹脆地掙脫了白芷的魔爪,撲到了堂嫂懷中,亮晶晶的眸子高興地望著殷瀼:“堂嫂,祖母不是讓布坊的宋嬸來接我嗎,你怎麼來了?”
殷瀼柔柔笑著,把手中的一串糖葫蘆遞給晚香:“宋嬸正愁得照顧自家的小孫子呢,我便幫她當了這個差。小晚香該不是嫌堂嫂自作主張,嫌堂嫂煩了吧?”
“怎麼會!”還巴不得呢!
說著,晚香一口一個紅果子,甚是香甜,嘎嘣脆。
“嘖嘖嘖,見色忘友。”身後被嫌棄了的白芷瞧著晚香喜笑顏開的模樣,與方才愁眉苦臉的表情大相徑庭,可謂翻臉如翻書,便癟著嘴酸溜溜地說。
聽到這話,晚香轉個頭,衝白芷吐舌頭:“就是見色忘友。”
說完,晚香腦袋上被輕輕拍了一下,殷瀼客客氣氣地朝一臉別扭的白芷笑道:“你就是白芷吧?常聽晚香在家裏說起,果真是個聰慧丫頭。”說著,殷瀼將手中令一串糖葫蘆遞給了白芷,“給你買的。”
誰常在家裏說起這個偷吃的丫頭了?
雖說不受嗟來之食,隻是這麥芽糖做的糖衣香得很,又恰巧到了嘴饞的時候,白芷一邊對自己說著“貧賤不能移”,一邊情不自禁地接過了糖葫蘆。
舔一口,白芷眼睛一亮,這可不是德順堂做的糖葫蘆嘛!每天早晚都買不到,害得自己饞了好幾天。須臾白芷便覺得晚香的堂嫂美得像她家的觀音菩薩,趕忙撒開腳丫子趕上兩人,笑得一臉諂媚:“堂嫂,我們順路,我跟你們一起走吧!”
這一見吃的便沒骨氣的小吃貨……堂嫂怎麼就也成了你的堂嫂啦?!
晚香一邊腹誹,一邊頗不開心地乜斜看著白芷親親熱熱地拉著堂嫂的另一隻手晃啊晃。
好容易到了分岔口,白芷嚼著最後一粒海棠果,戀戀不舍地朝兩人揮手道別,扭頭看看兩人背影,就像看兩個移動的美食提取機。
似乎察覺到晚香有些不快的情緒,殷瀼偏頭望著她道:“晚香,是不是夫子又訓責你了?”
“沒有。”晚香別扭地翹著嘴唇,左邊腮幫子顯出一顆海棠果的形狀。
“那你怎麼瞧著不高興?”殷瀼停下了腳步,半蹲下來,平視晚香,好笑地戳了戳她鼓鼓囊囊的左腮,“難不成是因為方才堂嫂光顧著你的小同窗,把你冷落了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