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清瑟如今在杜家的處境有三分擔憂,便遲疑著答應下來。
春意濃,街頭巷尾花團錦簇。
一路穿過整個台門鎮,奚晚香走得有些疲累,而杜家又在一片林子的後頭,過溪河的時候一不留神稍稍崴了腳。幸好走不了一刻鍾便到了杜家,而腳又不是特別疼,晚香便也沒有聲張,隻當是略微扭到了,免得讓堂嫂擔心。
杜老爺亦不在,因而殷瀼與晚香便隻先見了杜夫人。
杜夫人生得一臉斤斤計較的模樣,雖朝兩人噓寒問暖,又一臉微笑,可一雙吊梢眼看著,便讓人覺得總在心裏計較些什麼,恐怕不是個好惹的人。
奚晚香沒有多說話,隻跟著殷瀼,聽她與這杜夫人不疾不徐地寒暄。杜夫人又將目光落到晚香身上,笑嘻嘻地說:“早就聽說奚二姑娘生得出挑,這會兒一見,果真十分可人。也不知可曾許人了沒有?要是沒有的話,我這兒可有不少俊俏出色的小夥子……”
奚晚香眉心一跳,正要訕笑著拒絕,卻被堂嫂搶了先。
殷瀼亦跟著看了看晚香白生細嫩的小臉,淺笑著撫了撫她的鬢發,對杜夫人淡淡道:“夫人的好意咱們心領了,可晚香這丫頭已有了意中人,因而就不勞夫人多費神了。”
奚晚香一愣,意中人?堂嫂……怎知自己已經有了意中人?她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堂嫂,隻見她絲毫沒有在意,依舊淡然地微笑著,對杜夫人說:“夫人,時候不早了,我們還得去看清瑟呢。”
杜夫人這才如夢初醒,笑著說:“對對,瞧我這記性。”說著,忙讓身邊的婢女帶她們去東苑,杜家少爺夫人住的宅院。
晚香抱著給清瑟的一匹潞綢,跟在堂嫂身後,望著她清臒的背影,暗自想著,方才定然隻是堂嫂為了推脫杜夫人的牽線,這才編出來唬人的罷了!再說了,自己可從未在堂嫂麵前說起過喜歡他人,她也不曾與自己說起過這個話題……
正望著堂嫂的後腦勺出神,不料堂嫂猝不及防地回了頭,恰好與晚香的目光不期而遇。仿佛心事被一下撞破,奚晚香莫名其妙地有些羞赧:“堂,堂嫂……”
殷瀼似乎明白小丫頭的心思,她伸手掐了掐晚香被潞綢遮住一半的小包子臉,笑著自言自語:“堂嫂有什麼好看的?是在腹誹堂嫂給你推了杜夫人的牽線搭橋?”
奚晚香心中一怔,忙搖頭,又瞅著堂嫂,不好意思地說:“堂嫂知道我在看你啊?”
殷瀼笑而不語,旁邊的謹連掩了唇,道:“二小姐不知,我家少夫人背後也是長眼睛的呢!”
晚香瞪了謹連一眼:“倒是護主,你們聯合起來擠兌我,我回去要向祖母告狀。”
小丫頭裝得氣鼓鼓的,漆黑的眼眸瞪得圓圓的,兩團粉腮像各含了個湯團一般,捏在手裏軟綿綿的,卻又極其細膩。殷瀼笑意更濃了些,兩人本來就站得近,而今小晚香似乎又長高了些,正在殷瀼下巴的位置,她沒忍住,便略略俯身,在晚香光潔的額頭上落了一個親吻。
“好了,走吧,你清瑟姐姐還在等我們呢。”殷瀼直了身子,若無其事地說。
額上淡若清風的觸覺仿佛落到了心頭,奚晚香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被謹連催了才如醍醐灌頂一般醒過來,忙把那緞潞綢遮住自己,紅著臉跟著堂嫂繼續往前走。
到了東苑,奚清瑟早已親自站在了園子門口,朝殷瀼行了個禮,又把目光落到她身後的奚晚香身上,見晚香魂不守舍的模樣,忍不住勾了唇角:“多日不見,怎麼二妹還是這樣癡傻的模樣?”
晚香沒反應過來,直到殷瀼笑著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才抬了眼睛。果然應該毫不遲疑地留在家裏,好端端的,幹嘛要跟過來受這小姐姐的冷嘲熱諷!雖然明白清瑟其實並無惡意,可當著堂嫂的麵,能不能留幾分麵子給自己嘛!
奚清瑟在杜家的時日應當過得不錯,瞧著比原先潤澤了不少,一笑起來可比從前總繃著臉柔和不少,讓人覺得猶如杏花春風一般,和煦而恬淡。
雖說父親逝世的消息讓她這幾日一直睡不好,眼眶底下落了一抹青黑,眼中亦滿是藏不住的血絲,可到底奚清瑟是個要強好麵子的人,不願被他人看了哭哭啼啼的一麵,不願被人看笑話,因此在幾人麵前便對父親緘口不言,隻關懷了幾句母親的事,讓她千萬注意自己,不可為了父親自己病倒了,也說過待到父親棺槨回來了,便向杜夫人請了,回家盡喪。從容的幾句話之後,便扯開了話題,沒有再提到父親去世的事情了。
既然堂嫂在,寒暄什麼的便沒了晚香的事。她兀自在屋內轉著,隨手從書架子上抽了本書下來,百無聊賴地翻了翻,又靠著槅窗,望著外麵的小院子發呆。
杜家建宅的時日不如奚家多,因此看起來便顯得更新一些,然整體而言,卻都是所差無幾的。晚香又環視了房間一眼,便覺得似乎哪裏不太對。梳洗用的巾子等雖然放了兩份,然而仔細一看,便能發覺,兩份都是姑娘用的,且開了一半的衣櫥中,掛著的都是姑娘的衣裳。
奚晚香似乎想到了什麼,望著站在清瑟姐姐身邊的南風,隻見她害羞帶怯地垂頭望著清瑟的背影,目光中渾然都寫著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