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農人則大多粗布麻衣。

車夫像是明白殷瀼的心思一般,又說,這裏還算是不錯的地方,再往裏走會更貧窮一些。

殷瀼想象著與小晚香相見的一刻,那小丫頭全然不知道自己要來,見到她必然欣喜若狂。想著,殷瀼便忍不住綻了微笑,全然將之前因陳老板的漏嘴,而對晚香產生的困惑忘得一幹二淨了。

坐在殷瀼對麵的謹連打了一整天的盹,因此醒過來的時候周身酸痛。她揉著肩膀,似是還沒清醒過來,嘟噥著抱怨了一句:“奴婢做夢夢到二小姐了,醒來卻還沒到……”

“夢到她做什麼了?”殷瀼隨口問。

謹連初醒,說話便不過腦子:“夢到二小姐嫁人了,還是您親自替她蓋的紅綢子。宴席擺了百兒八十桌,整個鎮子可都是紅通通的!那架勢,比當時嫁大小姐都要氣派許多,看得人心肝兒顫!隻是可惜了,還沒看到新郎官是誰,就被顛醒了過來……”

殷瀼淡淡地說:“那不若你繼續睡會兒,說不定就看到了。”

“哎……”謹連順著應道,又忽然覺得少夫人表情不對,忽然冷淡了下來,謹連頓時清醒過來,明白自己沒禮數,多嘴了,忙說,“少夫人,小姐的婚嫁之事,奴婢不該信口開河,奴婢知錯了。”

殷瀼搖了搖頭,複又笑道:“無妨,二小姐該是十五了,是該嫁人了。”

說著,殷瀼沒有再搭理謹連,顧自扭頭望向了窗外。

天邊驟然噴出一道瑰麗的晚霞,雲層皆被染成了絳色,山巒亦沾上了濃烈的朱紅,顯得富麗堂皇,絢麗多姿。

“少夫人,咱們到啦!”車夫一拉韁繩,高興地朝馬車內喊道。

謹連先從車內下來,之前說錯話惹了少夫人不高興,她便誠惶誠恐地站在車邊扶著殷瀼的手,一句話也不敢再多說。

從溪邊浣衣回來的三兩婦人好奇地在不遠處駐足,望著這個倩裝淡服、螓首皓腕的端麗姑娘從馬車內穩穩地走出來,隻覺得從未在鄉野之間見過這等不俗的女人,便窸窸窣窣地瞅著她說笑。

殷瀼聽到了聲音,便主動朝她們走近,福了福身,請她們帶路,去奚遠年家。

其中一個活絡的圓臉婦人把殷瀼周身都瞧了個遍,才抱著浣衣盆子對她說:“這可不巧,聽說這幾天他不在。不過他姑娘在,你是來瞧她的吧,哎唷可憐見的,好好的一個小姐,跟著吃這種苦……”

她身邊一個年長的沒等她說完,便朝一邊努努嘴,說:“可不就是奚家的閨女了。”

☆、第七十九章

奚晚香正從田埂上搖搖晃晃地走來,胳膊彎上挽了一個小竹籃。如今正是春耕的時候,滿上水的稻田哪哪兒都是滑溜溜的,一不留神便會跌到泥濘裏麵。不要問晚香為什麼會知道,她已經摔出經驗來了。

好容易磨蹭到了道邊,晚香才敢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瞄一眼,此前便聽到聲響了,又有後麵一群小豆丁們忽然開始的嘰嘰喳喳地一通方言,她又聽不懂,又不敢大著膽子看,憋了些好奇。

然則,抬眼之後,奚晚香便甚是後悔,為何不在穩妥上岸了之後再看!一看到站在不遠處朝自己淺淺微笑的堂嫂,她便腳下一頓,隨即身後不明真相的小豆丁往她身上一撞。

幸得奚晚香腿長步子大(?),這才一下蹦到了土道上,正巧紮進殷瀼的懷中。

堂嫂的懷裏香香的,她的衣裳綿軟得像是天邊的雲團。

“堂嫂~~真的是你!”奚晚香不可置信地從殷瀼懷中抬起頭,又趕緊直起身子,目光緊緊不放殷瀼,“你怎麼來了?祖母怎肯放你出來?”

小晚香的眸子黑亮黑亮的,像兩粒曜石一般嵌在通透白玉的臉上。殷瀼拉著她的衣袖,細細地端詳著她,隻覺得姑娘家長得真是快,僅僅不過一年沒見,站在自己麵前的晚香已確然亭亭玉植、娉娉嫋嫋了。隻是她穿得未免有些過於寒酸了。

她又換上了去年瘟疫時初見她穿得那身藍靛布的短打,胳膊上還纏了戴孝的縞素,剛從田間回來,便高高挽了袖口、褲腳。露出的胳膊腿沾上了一點泥漬,卻愈發顯得白生如蓮藕,還剩些許的日光照到肌膚上殘餘的水珠上,泛著細細點點的微渺的柔光。洗得發白的頭巾包得整齊,下垂出兩條半長不短的麻花辮子,一直垂掛到胸口。

殷瀼的目光便隨著她的麻花辮落到了晚香的胸口。小丫頭倒也開始發育了,雖身子板愈發纖細,可胸口卻已顯得鼓鼓囊囊的了。

察覺到堂嫂的眼神,亦發覺她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濃,奚晚香臉上開始染上緋色,情不自禁地想弓背,還來不及開口,身後的小跟班們便一個接一個地從田埂上蹦躂上來,像毛茸茸的小動物一般把奚晚香圍了個圈,為首的是個□□歲的垂髫小童,平日裏最喜跟著晚香拿腔調。

這會兒,這湯團臉蛋的小童便高興地拍著手,學著晚香,對殷瀼喊:“堂嫂,堂嫂。”

這下好了,周圍幾個小的便跟著湊熱鬧,一塊兒拍手起哄。

氣得奚晚香一跺腳,但也沒法子,這群孩子皮,好賴不進,就喜歡黏著她。平日裏倒也罷了,畢竟爹爹總是不在,而從前服侍的張媽媽則在娘親的喪事完畢之後亦抹淚離去了,有這群黏皮糖跟著,倒也省得寂寞。可如今堂嫂來了,她才不要他們這些小包子們礙手礙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