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向後一靠,低聲說“請都督脈”
旁邊人幫周瑜折下束袖,擄起寬大衣袍的袖擺,露出一截手腕。周瑜的手腕生的很美,完全不像多年沙場征伐的武將,卻好似飽讀詩書操琴舞磨的儒士,纖細秀美。
兩支微涼的手指搭在尺觀脈,司徒竹微閉雙目,默默感受著手指下細弱的脈搏跳動,良久,睜開眼,“請都督換另外一隻”
周瑜伸出另外的腕子讓他號脈,又是好一會兒,司徒竹收回手,笑道“還要煩勞都督給在下看看您的傷。”
聽他要驗傷,周瑜有些不安的撇了一眼坐在一旁不吭聲的孫權。
孫權見他看自己,忙道“孤就在這看著。”
周瑜無奈,隻得讓身邊隨侍的幫著解開身上的袍子,露出肋下裹得厚厚的棉布,看到棉布,司徒竹不肯再讓下人動手,親自打開裹傷的布條。
隨著布條退盡,傷口露了出來,這不是孫權第一次見到人負傷,從小他也算從死人堆裏爬過,缺胳膊斷腿,甚至肚開腸流的場麵也不是沒見過,可見到周瑜的傷口他還是倒吸一口冷氣。
平坦的小腹靠右,一個細酒盅大一塊傷口,傷口周圍紅腫不堪,最可怖的是,傷口完全沒有愈合的跡象,血肉依然像剛開始一樣鮮紅猙獰,傷處的血隻是靠著藥物和包裹控製著,現在撤掉包裹的棉布,細細的血絲又慢慢從傷處溢出來。從那慢慢溢出的血液中孫權仿佛可以聽到生命流逝滴答聲。
周瑜看到孫權瞬間變得煞白的臉,笑著安慰說“主公勿憂,前些日子好的差不多,是瑜不小心掙裂了,再過幾日養養就沒事了。”
他說的輕鬆,孫權卻覺得心好像被什麼刺的一陣陣翻痛。他知道周瑜嘴裏的不小心就是前幾日的帶傷視軍。他心裏難過,也氣周瑜的不珍重,胸中一時堵的難過。
司徒竹到好像沒受什麼影響,用手輕輕按按傷周圍的肌膚,又詳細問了這些日子都有什麼感覺,吃過那些藥材等等。
周瑜一一說了,他也不置可否,重新裹上傷口,在一旁侍衛端著的水盆裏淨了手,這才躬身對孫權說“侯爺放心,都督這個傷不難治”
聽到這話,孫權眸子立即亮了起來,急聲問道“先生是說公瑾的傷無礙?”
司徒竹胸有成竹的點點頭“箭有毒,傷口難愈,都督前些日又不慎扯動傷口,確實有些麻煩,不過,隻要按我的法子,安心休養,一年內不再反複,便無礙了。”說完沉吟了一下問道“都督身上可有宿疾?”
“宿疾”孫權從未聽過,剛想說“沒有”一直沒言聲的周瑜卻淡淡的說“瑜生時不足,幼時常有病患,後來得一高人診治,再加習武強身,這麼多年已經將那昔日小疾幾乎忘了。”
聽了周瑜的話,司徒竹不以為然的搖搖頭“都督大意了。您的病是胎裏帶來的,雖然的高手調治,家裏又仔細榮養恢複很好,可您秉性本弱,這些年又操勞太過,此次怕是要勾起舊疾。”
見他一臉的憂色,周瑜繃的住,孫權卻有些急了,忙問“那該如何?”
司徒竹撫著額下兩撇短須,歎息道:“隻能慢慢養。”
“能否痊愈呢?”
這次司徒竹卻隻默默搖頭,不肯再說。孫權還要再問,卻被周瑜止住,他玲瓏心思,深知像司徒竹這等名醫若無十分把握,輕易不會下結論,多說無益。
孫權見不好勉強,也隻得作罷,眼光暗淡,先前的喜色已蕩然無存。
喝茶 最新更新:2011-04-03 14:13:55
江南的春天來的特別早,隻是三月初,便已陌上花開,夾岸柳綠,一派欣榮景象。
周瑜隨孫權回吳已經兩個多月。剛回來不久,他就大病一場,嚇得孫權慌了手腳,所幸,司徒竹醫術高明,得他細心調製,總算是慢慢好了起來。
孫權私下問過,司徒隻說“周瑜秉性羸弱,這些年軍旅消磨,磨空了底子,一旦放鬆下來病勢便排山倒海似的上了身,但,周瑜正在盛年,慢慢調理會有轉機。”
孫權心中稍安,不過,經此大病,周瑜的身體明顯衰弱下去。麵色蒼白,身體消瘦,就連平時穿的衣袍都顯得寬大不合身。這一天,他正園中閑坐,遠遠看到十幾個下人,手裏托著盤子,娓娓過來,在他們身後是笑的一臉燦爛的孫權。
自從南郡回來,孫權幾乎經他完全與外隔絕,各種軍務政務都嚴令不需傳到他耳裏,就連平日的官場朋友都限製往來,就隻有他自個快將周府大門踩爛,每天必到,甚至偶爾留宿,湯藥飲食全都親自過問,不怕煩瑣。周瑜曾勸他關注政務,不用每天來,可他聽了每次都點頭稱好,卻照來不誤,說的多了,他還會來一句“那公瑾就到孤哪裏去養病,免得孤來回跑,可好?”
周瑜無可奈何,隻有隨他去了。現在看他如此這般,不知又有什麼新花樣,他依舊坐著,也不起,隻靜觀其變。
孫權笑嘻嘻的走過來“公瑾今日覺的如何?”
周瑜知道他來之前必然已去過司徒那裏探問病情,便故意說“主公知道的比瑜都清楚,還問什麼?”
孫權嗬嗬一笑,但也不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