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到了流光,不同那日的放蕩,今日倒有幾分端方君子的模樣。

但她的心已經開始惴惴不安,這是張良公子的好友,卻坐在秦王的大殿之上,能夠坐在這裏,本身就是一種標誌。

她心裏忽而不安極了,今日的計劃,恐怕是……

蓮姬的不安並沒有傳遞給任何人,甚至這會兒功夫燕國的使臣已經將來意說明,並且獻上寶物,並且推出高漸離,讓他擊築取樂。

蓮姬上前焚香,心裏更加恐慌起來,她很想輕聲告訴高先生不要執行計劃,但話到了嘴邊,卻是啞口無言。

她搖了搖牙,將指甲裏的粉末輕輕倒入了甕中,再以合香之道點燃之,一股淡淡的幽香漸漸彌漫開來。

這在朝見之前就被宮廷內侍檢查過的,確認無誤後才可以帶進來。

但……流光在聞到這股幽香之後就臉色大變,這是……她終於明白了!張子房並沒有來,他這個人雖然不光明磊落,卻不會用這樣的法子。

另有圖謀。

流光側過內侍的眼睛,假裝飲酒,手裏卻悄悄打開貼身藏好的小瓶子,打開後迅速吞了一顆,果然耳清目明了許多。

這是迷障,是毒卻有非毒,自然檢查不出來,平常聞了就聞了,也不會有任何的損害。可這種時候,若是分神……

流光看了看她旁邊已經沉迷於仙樂飄飄的大臣,難道又要行刺?

可是自從荊軻刺秦之後,秦王宮已經戒備森嚴,刀槍劍戟都帶不進來,就是你人來了,沒有兵器,就是你近前了,想要一擊擊殺秦王嬴政,這是何等的困難啊!

蓮姬不可能不知道。

秦王嬴政本就孔武有力,又武功了得,一手力氣更試常人難比,哪裏這般好刺殺!所以……流光眼睛快速地略過每一個人,難道是……

她的眼睛望向了高漸離正在彈奏的築上,難道藏在裏麵。

流光又搖了搖頭,若是藏於裏麵,拔出來不要時間啊,就是她要做到這個一擊必殺都有些難,她不認為高漸離的武功高過她。

那又是什麼?難道隻是助興真的是真心實意來朝拜的?

說時遲那時快,流光正托腮思考,那邊高漸離忽而撥斷了弦,好家夥,竟然直接搬起了築朝著秦王砸了過去。

電光火石之間,流光終於想通了!高漸離為什麼要自己抱著築,為什麼行動間有些遲緩,因為重啊!

這麼拚!到底要不要阻止啊!

啊啊啊啊!越來越近了,流光最後咬了咬牙,運足了內力,將自己手上的酒杯擲了出去。

酒杯是三角爵杯,青銅鑄造,分量十足,又附著了流光的內力,瞬間便擊在了高漸離手握築琴的手上。

叮當一聲,終於喚醒了秦王嬴政。

他眼見此,心中大怒,一腳便將高漸離踢翻在地。

44|算無遺策(八)

一擊不成,便是計劃無望了。

秦王嬴政並非憐香惜玉之人,他在一腳踹翻高漸離之後,又拔劍刺向了近前的蓮姬,之後武將們終於回過神來,一陣護駕,紛紛將燕國使臣拿下。

蓮姬的左臂被利劍穿透而過,鮮血滴了一地,流光看著殷紅的鮮血,雙手都是冰冷的。

這是她的選擇,也是蓮姬的選擇。

“先生,先生!”

流光好半響才反應過來:“什麼事?”

“王上喚您前去。”

她這才抬頭,殿上已經沒有多少人了,除了公子扶蘇,其他的大臣都已經離開了。

聞言,流光一楞,隨即整理了一下衣衫,施施然上前,俯首叩拜。

秦王嬴政並不傻,那明晃晃的酒杯就落在地上,而她麵前又少了一個酒杯,稍一回想就知道是她做了阻攔,隻是……流光自然是敬陪末座,這麼遠的距離能夠做到這種地步,武功之高可見一斑。

救駕有功,卜算的能力也不錯,秦王對流光的觀感一下子就好了起來,甚至這會兒可以說得上和顏悅色。明明剛剛經曆過一場尚算驚心動魄的刺殺,嬴政卻沒有一點兒慌張,流光不得不佩服他的從容淡定。

“先生大才,何不留在鹹陽為寡人效力!”

……你說什麼!流光搖了搖頭:“一介草民,難登大雅之堂。”她師門也不讓她入朝堂為官的。

“先生何出此言,以先生的品性和能力,若是先生擔當不了,又有誰可以呢!”

這話就是誇張了,流光自然知道,但她依然搖了搖頭,很是直接地開口:“草民有不得已的理由。”

“說!”

說就說,流光用了自己原本的女聲,而不是經過內力改變的聲音:“王上,如此,可否?”端是低沉婉轉。

這世上,哪有女子入朝為官的!

秦王與扶蘇皆大驚,這人竟然是……女子?

流光迅速地向兩父子表示了自己今天真的隻是為了聽高漸離擊築而來,去沒想到遇上這麼個事兒,碰上扶蘇公子真的隻是巧合,中心意思就是……快放我離開!我好歹也是你救命恩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