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跟著張子房進了裏麵,愣是裏麵刀山火海,她也不怕。
張良走在前麵,流光盯著他的後背默默出神,他好像比三日前更加憔悴了一些,這人以前在她麵前從來都是一派大家公子風範,即便是受了傷也不改顏色,她知道這是他從小受的禮教如此。
看來鹹陽三日,即便是智慧如張子房,也是大傷心神。
一路走到後麵的屋舍,流光並沒有看到蓮姬的身影,想必這裏並不隻張子房一人。
“好了,把天樞還給我吧,我好歹幫你把蓮姬救出來了。”
張良氣笑了:“什麼叫幫我把蓮姬救出來了?”
……你們不是戰線聯盟嗎?
“流光,我要跟你說一聲抱歉。”
啥?
下一刻,流光就被人直愣愣地擁入了懷中,她身上露水微涼,可張子房身上卻是暖烘烘的一片,溫度的傳遞間,熏得她整張臉都熱了起來。
這……這是什麼發展!?流光一下子就要推開某人,卻誰知道張子房這次以外的堅決:“流光,我不傻的,你騙不了我的。”
說的是什麼,已然不言而喻。
“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有清淺的笑聲在耳邊擴散開來,流光耳朵癢癢的,手上的力氣也莫名其妙小了許多。
“流光,我和蓮姬他們不是一夥的。”偷偷切切的聲音,還帶點小調皮,這一點兒都不像張子房的聲音。
“還有,我找到那個大力士了,你要不要隨我去看看。”
這個話題轉變得有些快:“是嗎?在哪裏?”
“如果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帶你去,如何?”
“什麼條件?”
忽而,有微風吹過,流光一抬頭,撞入張子房的眼眸之中,仿若一潭星海,然後她聽到男子低沉動聽的聲音:“流光,我心悅你,留在我身邊,好嗎?”
45|算無遺策(九)
男子身上的冷香是如此的真實,甚至腰間的溫度更是燙得她有些心旌搖曳,她自小在昆侖山上長大,看到的永遠是藍衣白雪。
情愛這種東西,在純陽似乎就像是絕緣了一樣,她的師父是孑然一身,師叔是孑然一身,甚至她學成下山行俠仗義,依然是風裏來雨裏去的孑然一身。
大唐的江湖上,江湖少俠,萬花藏劍,她也結交了不少朋友,可那些都是朋友,可以仗義執劍,卻並沒有這種感覺。
流光從小就是個聰明的姑娘,懂得選擇對於自己最好的東西,就像村裏破亡之後,她一步一個腳印步上了昆侖,拜在了師父門下。
就像她專一劍道,便可成為純陽青年弟子翹楚。
就像……她拒絕張子房一樣,很多東西,知道的人比不知道的人,永遠要決絕許多,隻一點,便可推翻所有的東西。
她,不屬於這個時代。
這一點,足矣。
“對不起。”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不過三個字。
張良是聰明人,他從小學習儒家之道,做不來勉強別人的事情,聽到這三個字終於還是放開了擁抱流光的雙手,他的手同樣有些冰冷。
其實,他也是有預感的。
甚至他為了掩飾臉上的狼狽,轉身進了裏屋,抱出來一柄劍,這柄劍——自然就是天樞。
第一次向心愛的女孩子表白慘遭拒絕,就是淡定如張子房也難免失態。但他是個聰明人,流光在他麵前幾乎不設防備,他看得出對方對他有情,卻這般堅決地拒絕了他,肯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他心思回轉,終於還是定格在了天下大勢。
張良從不掩飾自己想要殺秦王贏政的心,就像流光從不掩飾看好秦國能夠一統六國一樣,他到現在還記得淮陰城破敗小屋裏,流光就著他寫下的秦字,披下了“秦二世而亡”這樣的卦象。
如果真的是這一點,張良張了張口,看到了流光眼睛裏似乎還有其他什麼東西,這種東西似乎就要控製著流光要飛走一般,他心下了然。
不是這個原因。
流光一把接過張良手中的天樞,開口道:“那大力士在何處?”
“在天門關附近的一處山穀裏。”
張良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
“多謝。”流光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雙手抱劍行了個純陽的執劍禮:“子房,有緣再見了!”
流光幾乎沒有給張良出口挽留的機會,她說完就直接騰空而起,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遠方,就像那日晚間小鎮大火,張良在樹林裏急速穿行,卻仍然不能看到前方的流光。
直到蓮姬過來敲他的房門,張良才漸漸回過神來,他終究……還是太過弱小,連喜歡的人也留不住。
“既然喜歡,先生為何不將她留下來?”
許久,張良才開口,似乎是在告誡自己一般:“強迫她留下來,便是如願了嗎?”
蓮姬一聽,心中也有些惆悵,她忽而抱臂跪地,懇求道:“求先生救高先生一命!”
久久,都沒有聲音響起。
蓮姬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