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燕國,陛下必然是要讓燕丹血償這筆債的,曹大人你說是吧?”
“這是自然,兩國邦交之際,使臣變刺客,地圖藏匕首,這是一國之恥,非燕太子丹之血不能洗淨。”曹無臣大義凜然道,那樣子就差拍著胸脯放言“願為大秦馬前卒”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曹大人恨不得立刻親自上陣為大秦雪恥,當真是慷慨激昂一國義士。
餘子式看了會兒曹無臣,片刻後點頭道:“這事兒燕丹著實是太過分了,一死都不足以平大秦滔天民憤。”
曹無臣立刻道:“大人說的是啊。”
“聽說前兩日戰訊傳來,王老將軍與李將軍一路旗開得勝直逼大燕都城,斬數萬燕人,真正的血洗國恥啊。”餘子式緩緩說著,敲著桌案的手卻是停了下來,他抬眸定了視線,望著曹無臣道:“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血流千裏,聽人說邊境一戰過後,易水都被染成了猩紅色,燕國軍民的屍體堵住了河道口,明明是陽春三月,易水江邊卻是寸草不生,更有甚者還傳說燕國飄起了鵝毛大雪,埋骨河山,夜雨遙寄山鬼悲泣聲,燕國薊北的人聞之而淚灑長襟。”
曹無臣暗暗抬頭看了眼餘子式的神色,在這位置上待了這些年,察言觀色的本事早已爐火純青,他立即斂了憤慨,沉聲緩緩歎道:“也是群可憐人,燕王室的罪過,未曾想竟是苦了他們大燕子民。”
可惜,這才是戰國,武平天下,文治天下。古往今來,泱泱盛世,哪一朝不是用屍骨堆出來的秀麗江山?餘子式垂眸輕聲道:“曹大人,你說這世道什麼能安穩下來?”
春秋戰國,實在是死了太多人,太多人了。
曹無臣看著忽然來到掖庭,莫名其妙就對著他抒發“天下興亡”感慨的餘子式,一時之間有些沒把握這位趙大人到底想幹什麼,於是他象征性地擠出兩三滴眼淚在眼眶裏轉了轉,保持了高度的配合。那副眼眶微紅的悲憫神色,餘子式乍一眼看去倒真像是看見了一位憂國憂民的義臣。
“趙大人啊。”曹無臣歎了口氣道:“這是世道的錯,不是你我能傷懷的事兒啊。”
餘子式望著反倒安慰起他來的曹無臣,半晌輕歎了口氣道:“曹大人,你說君主的錯,世道的錯,為何死的都是些無辜百姓呢?”他緩緩念道:“世道不仁,君王不義,說到底隻可惜不是你我之輩掌丞天下啊,曹大人你說是吧?”
曹無臣聽了餘子式的話抬頭望了眼他,正好對上餘子式望著自己的淡漠視線,他心中一悸,隨即低聲道:“大人說的是。”
餘子式沒去問曹大人的臉色是怎麼了,他自顧自接下去道:“可誰說你我之輩不能做些什麼呢?坐什麼位置就做什麼事,即便是我這種空掛了個虛名的官,也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他抬眸幽幽望了眼曹無臣。
“既然是力所能及,自然是當盡心。”曹無臣暗暗鬆了口氣,心道這位囉嗦又有些神神叨叨的趙大人繞了一大圈,總算是打算說重點了。這誰找他辦事都扯這麼一圈子有的沒的,那他得活得多累啊。
“我這兩日在想那荊軻的事兒。你說他也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君王有命做臣子的自然是萬死不辭,刺秦一事,誰都看得出來是這一趟就是有去無回,荊軻倒是義無反顧,這麼看來他還算是個義士呢!”餘子式說得很慢,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曹無臣的臉色,看他臉上並無什麼異樣,他接著說下去,“王命就是王命,錯的對的都是王命,為人臣民,受命於君罷了,哪能將王命的過錯全然怪到受命之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