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籌頓了一會兒,仰頭用瞎了的雙眼看向星辰未黯的天幕,忽然扭頭朝那茅廬前的兩男人喊道:“司馬,去櫃子裏給我把算籌全翻出來!”

背著劍的男人下意識側頭看了眼端著木盆倚在門框上的慵懶男人,尚未開口說什麼,那白衣的男人二話不說直接拎著木盆進屋就是一陣翻箱倒櫃。

片刻後,院子裏兩人盯著魏籌的手中的動作,眼見著他揚手揮出一手籌算,“快三十年沒算了,靈不靈就看老天爺賞不賞臉了!”魏籌嘟囔著,那聲音還不小,另一側茅屋也聞聲走出來一個白衣男人,背上的長劍係著一帶青綬,袖口兩道青色劍形紋章。

骨製的算籌啪一聲落地,魏籌一揮手在上麵掃著摸了一把,沉☉

餘子式看了信,望著鹹陽宮想了許久,而後下令召來了剛剛當上鹹陽令的閻樂。

上林苑,城樓上。

秦朝時許多大型獸類都還很常見,虎兕在山林河澤中為患很尋常,胡亥坐在城樓上望著場中不知道是哪位揣測上意的臣子進獻的五隻通體雪白的大虎,扭頭略帶疑惑地掃了眼曹無臣。

“陛下,今天我們換點新鮮不一樣的,如何?”曹無臣一句話說得那是一個順耳中聽。

胡亥望著他隨意地點了下頭。曹無臣轉身朝著不遠處場下的人揮了揮手,場中一道門忽然開了,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幾乎是被攆了進去,場中餓了許久的老虎正磨著爪子,聞聲刷一下回頭看向那群老少,其中不少人當場就淒厲地嚎了起來,回身拚命地拿身體撞門。白虎頸上扣著鐵環,往東走了走,夠不著人後越發暴躁地撓了把地。

胡亥皺了下眉,扭頭看向曹無臣,“你做什麼?”他一眼掃過,那群人裏頭還有幾個孩子。

“陛下,這群人均是些無用的卑賤罪人,死了便死了,即便是與虎相搏也算不上什麼大戲。自古龍虎相爭才算好戲不是?”曹無臣笑了笑,轉身命人帶上來一個人。

少年的臉一出現在胡亥的眼前,兩人均是當場一愣。王孫子嬰。

一旁曹無臣恭恭敬敬道了句:“陛下,這便是扶蘇長公子的兒子,小王孫殿下。”

胡亥與扶蘇的交情實在不深,而之後蒙恬餘子式乃至長公主華陽都是在竭力護著這位小王孫,這還是叔侄兩人許多年來第一次見麵。胡亥盯著王孫子嬰那張與自己極為神似的少年臉龐,一瞬間像是想到了什麼,眼中忽然騰起極重的戾氣。他看向曹無臣,“你上哪兒弄的人?”餘子式有多護著這少年胡亥不是不知道,他在餘子式府裏也安插了不少人,餘子式對王孫子嬰尤其的好,乃至於這少年陷入疑惑,餘子式會花一夜工夫在院子陪他坐著耐心開導他。

曹無臣笑了笑,望著胡亥沒說話。低等權佞一味隻知道諂媚,中等權佞知道察言觀色來媚上,最拔尖的權佞知道如何揣測心意來媚上,興許皇帝自己都想不到的事兒他也能妥帖地安排好了,這才是本事。一般人還真修不了這種道行。

王孫子嬰不同於別的皇族子弟,自小雖然也是養於深宮,但所讀所學皆是氣象極廣的東西,除繼承了父親的溫潤儒雅外,骨子自有一股通脫傲氣。他一眼就望見了城樓下場中的白虎與那些哭嚎的人,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在他視野所及的地方,甚至還有狼狽的母親死死抱著四五歲的孩子蜷縮在角落。

命人與白虎相搏來供皇帝取樂,而在場諸人甚至期盼不已,這一幕落在王孫子嬰的眼中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一場暴行。他忽然掙開了身後押著他的侍衛上前一步,幾乎是漲紅了臉大聲道:“把人放了!你不能這麼做!”

胡亥盯著那少年的臉,忽然問了一句,“趙高很喜歡你?”

王孫子嬰有些緊張,他一眼就從胡亥的服飾上認出來這人就是當朝大秦皇帝,這麼些天來他被一批人又一批人傾力保護,所有的危險全是來自這人,他麵對胡亥沒辦法不緊張。一聽到胡亥問趙高,他忽然像是反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