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關於雍王府——雍正即位後即升雍王府為行宮,康熙駕崩後的相當一段時間裏他仍然住這裏。雍正三年,雍王府改名雍和宮,從蒙古請了五百名喇嘛進去,後成為京城最大的喇嘛教寺廟。雍和宮是北京著名的旅遊景點,建議各位去看看,建築風格很值得一看,另外也可以看到著名的粘竿處遺址——許多文藝作品裏所說的“血滴子”這個東西就是從這裏來的,當然,實際上根本沒有小說什麼裏麵寫的那麼可怕的樣子。
第十五章
“怡親王爺,您這邊走。”
穿過稀疏陰冷的小樹叢,拔開一層層掛過來的樹枝,最後終於站到了皇陵深處的小院門口。
“十四爺就住在這兒?”
“回主子,正是。”
“哦,你下去吧。”
允祥摒退了一眾太監,喘口氣,提腳向小院兒深處走去。
雍正登基後,立即著封允祥為怡親王,食雙親王俸。同時為保皇位穩固,開始動手翦出“八爺黨”。十四阿哥允禵從西北回京奔喪後,便被除了大將軍職,另行封王。不久後因與雍正在母後麵前爭吵,惹得母後病發身亡,激怒了兄長,被罰除去王爵,前往皇陵讀書。
雍正對這個一母同胞的弟弟在政見上固然是針鋒相對,在親情上卻還留著幾分溫情。天氣日見寒冷,正好允祥西山巡營,雍正便指了他前去探望允禵的差使,關照好弟弟的生活。
允祥進了小院,迎頭就碰上了允禵。兩人一時之間竟沒說出話來。其實這兩兄弟雖然模樣身高心性都差不多,關係卻是諸兄弟間最為惡劣的。以前爭帝位時,他倆不知多少次針鋒相對,欲置對方於死地。如今大局已定,一個勝利者和一個失敗者,又相見了。
允禵對這個來訪的小哥哥懷著極其刻骨的仇恨。這個人,奪走了他的一切,奪走了他量寶貴的東西,他夜夜裏想的都是把這個人食肉寢皮,怎麼可能擺出好臉色。當下裏下了臉,冷冰冰道:“你來這裏做什麼?”
“我奉皇上的旨意來看看你。”允祥罪圈禁十年,早已脫了往日莽性兒,柔聲答話。
“皇上?就是四哥吧?哼哼,他還記得他的十四弟呢!”嘲諷的吊起嘴角,彎出一絲鄙薄的微笑,不是給遙遠的四哥,而是給眼前的小哥哥,“你呢?來我這兒,該不是為了炫耀你的光輝戰績吧?”說完,一陣狂笑穿雲而去,激起老鴉數隻,嚇得侍候的丫頭縮成了一團。
“十四弟以為我贏了什麼?”溫和的笑,哀傷的眼神。刻骨仇恨的根源,他如今也明了,人為情字所困,真正經曆之後,就沒有勘不破的世事。他憐這癡心的弟弟,卻絕不悔自己的選擇,原來那個“情”字,就沒有相讓的道理。所以,雖然哀憐,卻不懺悔。
輸了的人卻不這麼想。輸了的人陰惻惻的笑:“你贏咱的大皇帝去,霸了我家哥哥,還不算占了便宜麼?”身陷其中的人最能看破那張窗戶紙。別人不察,懷著一樣心思的允禵可看的分明。從小這小哥就奪了四哥的寵愛去,後來更是情意相投,朝夕相對,怎不叫他妒的咬碎銀牙,恨不得把這個剁了一百零八塊,零碎了喂狗。
允祥也曉得對方心思,他瞟了允禵一眼,悠悠開口:“他現在廟堂之高,哪裏是你我手能觸及的。十四弟,我羨慕你得緊,大小雙手還是幹淨的很,哪象我,一朝之錯,上天要罰我。當年你的鴨子沒送我走,現在老天爺要叫我……”話沒說完,他猛地開始連聲咳嗽,咳到後來不得不蹲在地下,幾個小太監匆忙從外麵跑進來扶住他。他一口氣喘不上,隻覺喉頭一甜,用帕子捂了,展開來赫然是一攤殷紅血跡!
允禵呆呆的看著。他早聽說老十三自雍正登基身體就日漸衰弱,如今一看,果不其然,病的著實不輕。回想當年鐵打的漢子,和自己並稱“俠王”,成日裏舞刀弄棍好不威風,現在卻成了這般風燭之軀,俊顏蒼白,美且哀怨,一頭華發勝雪,整個似乎飄浮著,直欲隨風而去。到底骨肉親情,恨是恨了,還是一把拉住,心中酸痛,歎的是世態炎涼,富貴榮華,竟也逃不過天命。一時間心灰意冷,大有看破紅塵的念頭。看風大了,屋外又涼,也不言語,隻手引了小哥往屋裏火爐邊坐下。
丫頭們奉了熱茶進來,允禵又叫添了一個暖壺給允祥暖手,自己隻拿根小棍挑著火炭,半天不說一句話。
允祥捂著暖壺,心知這弟弟還是念了點兄弟情份,急咳了幾聲,開口了:“十四弟,咱們好久不見了,有的事,哥哥也該說與你知道。”見允禵微微抬眼,又笑了道:“咱當年雖不是一個陣營的,卻也是兄弟,現在把一些事說個明白。我這身子骨也不是能熬太久的,不想什麼事都帶進土裏去。”
“當年皇阿瑪圈我時,就已經屬意四哥了。”
一句話如睛天霹靂,震的允禵雙目圓瞪,呆了。
“你……你怎麼知道?”
“皇阿瑪圈我,是為了保我一條命。當時鬥的那麼狠,我再跟四哥跑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吃下隻砒霜鴨子。”允禵聽到,微微有點不自在。當年多次設計害允祥,幾乎都有他的份兒,現在一旦揭穿,麵子上頗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