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段(1 / 2)

行了。

雍正即位後,允祥被指派為上書房大臣、軍機大臣,外加統管京城防務。整日風裏來雨裏去,加上被圈禁時落下了病根兒,沒多久就病倒了。搬去城外梵音寺清靜地兒養病去了。雍正急的沒法子,四處尋找名醫良藥,均不見效。允祥得的是癆病(即現在所說的“肺結核”,在當時是不治之症),就是累出來的病,拖一天算一天,眼看著個精壯漢子瘦的跟麻杆似的,叫人看了心疼,可就算病成這樣,雍正五年,“八王議政”時,眼看殿堂上雙拔人針鋒相對,局麵就要大亂,好個拚命十三郎,得知消息後立馬強打精神搶進朝堂,又暗派親兵壓陣,當廷一聲怒喝一頓斥責壓下了一堂開鍋的水。徹底絕了一幹人的癡心妄想!結果臨下朝時,狂吐鮮血,嚇得廷臣六神無主,雍正帝更是又急又怕又氣,抱了昏死過去的弟弟哭的險些背氣。——這樣一個英明果敢,文武雙全,忠誠勤力的賢王,終於福緣耗盡,要走了。

一路過來,踏雪而行。馬蹄翻飛間,亂玉碎瓊揚了一地。雲頭壓的極低,雪沙子一陣一陣拍的衣服沙沙作響。雍正挑了匹快馬,跟著兩個領頭侍衛,遠遠跑在隊伍前麵,直奔梵音寺而去。

到了寺外,一群太監已圍了過來。不待有人來扶,急急跳下馬,把人一拔,直奔內院而去。

臥房外麵,太醫已經等待多時了。雍正鐵青了臉,強忍著淚,提了太醫的手問道:“還有多久?”太醫臉色煞白,搖了搖頭:“大概……過不了明早了。”心一驚,摔開太醫,在步掀了簾子進去了。

十七弟允禮已經守在裏麵,正在給允祥喂藥。雍正來不及扶起給自己請安的允禮等人,直接兩步邁到允祥麵前。眼看弟弟往日英姿颯爽的俊美容顏此刻麵如黃蠟,蒼白如紙,眼神遊移飄浮,一雙手瘦的皮包骨頭,氣息奄奄,眼看就要去了。

允祥見了雍正,微微的笑了,費勁的伸出手讓哥哥握了。哥哥連年操勞,也是瘦弱不堪,隻那份強悍不可移的意誌還牢牢的寫在他黑不見底的眸子裏。他清秀的容貌如今已為歲月洗去了最後的純真;隻餘下了蒼桑和堅韌。允祥忽然怕了,怕了一鬆手這哥哥就會突然消逝,緊緊的握著。他喝完湯藥,精神竟好了些,臉上透出了一絲紅暈,笑道:“各位,我要和皇上單獨談些事兒,不要人打擾。”

眾人知道允祥有最後的話要說了,各自使了眼神,依次出了房去。雍正強笑著,目送他們走遠,回頭對允祥說:“好祥兒,安心治好病,以後說話機會還多呢。”

“吉隆裏河,英不撒坦切用,德台吉博克隆汗羅凡!”

允祥出口竟是一句古蒙語:大皇帝,我有要緊的話,別人不能聽!

清代皇室子弟都要修滿、蒙、藏、漢四種文字,規矩雖如此,當真仔細學過的卻極少。入關三代,許多旗人子弟邊滿文都不會講了。雍正一愣,老半天才回過神來,用滿語說話了:“弟弟,說滿語他們也不懂的,用蒙語太勞神了。”他順炕也坐了,把弟弟抱起來,和著被子擁在自己懷裏,生怕一鬆手,弟弟就走了。

“你……把皇宮裏的那幾個道士殺掉。”

“為什麼?”

“巫術害國。他們憑的不過是心理療法,斷不了人的病根;反而讓一幫王公大臣信了他們,長期下去,禍國殃民!”

“朕回去就除了他們!”

“你叫李衛去殺,別人殺不了的。李衛心思陰狠,不會上他們的道兒,隻有他有下這個手。”

雍正凝神聽了,點了點頭,允祥輕咳了一下,又繼續說話:

“皇上的幾個阿哥,人都不錯。但是,你回去得重查三阿哥弘時,他和寶親王弘曆(即後來的乾隆皇帝)遇刺大大的脫不了幹係。蕭牆之亂,不可再起。”

“你放心,朕已有所發覺了,已經著人追查了。”

“桃花汛快到了,黃河……還是不能不治……堤防要緊啊!”

“嗯,朕已嚴令戶部拔銀到治河各省去了。”

“雍正四年京畿大水,我去看的。滄州景陵河道淤塞,堵了洪水。要把那片河道疏了,另開直河入海瀉水……又可以瀉京畿大水,又可以開幾千畝地。皇上派個實在人吧!”

“那年從宗人府過來的俞鴻圖你看成不?是個實在的。”

“好……還有……”允祥長談一番後氣力已漸漸的就要耗盡了,說話也慢了很多,於是改回了漢文:“皇上……哥哥……祥兒守不住誓言,眼看是不能再守著哥哥……祥兒知道……八哥他們一直和咱作對……可是……兄弟一場,現在死的死,囚的囚……哥哥……他們再翻不身的了……哥哥……別為難他們了……”大段的喘熄後又硬提了一口氣:“阿瑪選哥哥是選對了,哥哥是好皇帝。上對的起祖宗,下對得起百姓。那起子貪官墨吏怕你,恨你,背後造謠害你,哥哥你要當心啊……”

雍正再也忍不住心頭痛楚,淚如雨下。這個他親手帶大的,親密無間的同胞至愛,臨死之際想的竟都是為著自己的江山社稷。他緊緊的抱住弟弟,哽咽得不能成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