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長官!」看守很畏懼這個盛氣淩人的青年,他畢恭畢敬行了一禮,便拖著我走出房間。
離開之前,我發現穆爾卡一直盯著我,目光犀利,好像能在我臉上看穿一個洞來。
就這樣,我和看守冒雨沿著來時之路回到了比克瑙。一路上,他把怒氣全部發泄在我身上,將我一連踹倒了好幾次。
我滿身泥濘,渾身冰涼進入牢棚,不過其它的獄友也不比我好到哪裏去─他們在雨中接受了整整兩個小時的點名,有的人開始高燒,恐怕活不過今晚了。
在衛生、醫療條件極度惡劣的集中營,哪怕一個小小的感冒也是致命的。而且,兩個星期一趟的「篩選」迫在眉睫,任何有疾病的犯人都會被無情地奪去生命。
此時,我不禁開始自私地慶幸─自己的身體仍是「健康」的。
就這樣,漫長的一日又過去了,除了幾個原本活著的人變成了死的,一切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
第二天,縫紉間一如往常地肅靜。
去到自己的崗位之前,我偷偷地望了望喬安娜的位置,那裏積了一大堆大衣,可她本人並不在工作。是去洗衣間了嗎?
聽說最近女犯們的工作量已經加到一天八十件外套了,喬安娜吃得消嗎?剛剛流產,她的身體還很虛弱,有可能的話,真想幫她分擔一些......
坐在工作室,我百無聊賴地拆剪著大衣,剛拆到第三件,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朝這裏接近。來人穿著皮鞋......是霍克爾嗎?
經過昨晚,要我現在麵對他還真有點不知所措......躊躇了一番,我背過身子。
門開了,動作有點粗魯,我的心都揪緊了,忽然─
「把頭轉過來。」
來人命令道─不是霍克爾!
我驀然回首,看到一席納粹軍裝的羅伯特.穆爾卡正站在身後。他戴著手套,手中握著鞭子,把它彎成一定弧度,再「梆」的一下拉直。
「安頓.赫克托爾?」他昂著下巴問,態度倨傲。
「是的,長官。」我站起身應道。安頓.赫克托爾是我在流亡時一直用的假名。
「德國人?」
「是的,長官。」
「過去做什麼?」
「醫生,長官。」
「是個高尚的職業啊。」穆爾卡笑道,用的是幾近嘲弄的口吻,「我很好奇,你是怎麼進集中營的呢?」
這個問題我沒有回答,因為從穆爾卡的眼睛裏,我看得出他對此根本毫不熱衷。雖然我不知道具體原因,可是這個年輕的納粹對我懷有某種莫名的敵意。
「有什麼需要效勞的嗎,長官?」
「嗯。」穆爾卡繞著我走了一圈,然後坐到窗台上,擺弄起窗簾,「我想聽聽你和霍克爾上尉的故事。」
心髒一沉!
「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是嗎?我還以為做醫生的,頭腦都很好呢。」穆爾卡玩弄著鞭子,道:「或許,我手裏的鞭子能讓你更加清醒一些。」
說完,他跳下窗台,一步步地朝我逼近,然後衝著我的頭頂高高地揚起了那猙獰的掌中物!
我本能地閉上眼睛縮起肩膀,等待著接下來所要承受的痛楚......可是等了很久,身上並沒有感覺到疼痛,疑惑地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幕教我愕然─
戴著墨鏡的霍克爾出現在狹小的工作間裏,他正抓著穆爾卡的鞭子,不讓它落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