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和快樂來得就這麼簡單,就這麼單純。
***
翌日清晨,家安從睡夢中醒來時依舊保持著跟洛彥擁抱著的姿勢。他知道他不能在這裏耽擱太久。元堅強活著要見人,死了要見屍,無論對警方還是對黑社會來講都是如此,雖然大君不指望家安能對小元下手,但為了表示信任,他也會派家安去尋找,更重要的,跟警方想得一樣,他們也想跟蹤家安──昨晚家安甩掉的可不止警察。
這個時候誰會相信誰!
家安在心裏冷笑了一聲,輕輕地把洛彥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放了下來,坐起身。
“天亮了嗎?”洛彥閉著眼睛,但聲音絲毫不帶惺忪之態,似乎醒來已久,但怕驚醒家安所以才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不動。
“對。”家安側過身,撩開遮擋住洛彥眉眼的發絲,“我去做飯。你再睡一下吧,還早。”他撫摸洛彥裸露著的背,手滑過觸目驚心的疤痕,“怎麽弄的?”他問,心裏發堵。
“告訴過你,稀硫酸。”洛彥看起來並不願意提及這個話題,“我跟你一起做飯。”說著,他便要起身。
“為什麽?”家安並沒有放棄,不是今天、此時才有的感覺,他想知道得更多,關於洛彥。而昨夜之後,他覺得他可以拋棄以往跟洛彥說話時的小心翼翼。有些事情已經不同。
“我不喜歡那個紋身。”洛彥淡淡地說,終止了起身的動作,又趴回床上。
“什麽?”家安一愣,認真地端詳了半天,才發現疤痕雖然遍及整個背部,但卻圈定在某個圖案中,而那個圖案的大體輪廓看來就似一隻展翅飛翔的雄鷹,其中一隻翅膀的膀稍幾乎繞過肩頭,來到前胸。
鷹。
“是你自己?”家安的呼吸急促,身子有些發抖。
“對。”洛彥若無其事地回答。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家安驀地叫道,一把抓著洛彥的胳膊將他拉起來,怒不可遏。他怎麽……對他自己一點也不愛惜?家安這麽拚命地保護他,不計任何代價,放棄信念,枉顧黑白。而他自己怎麽可以這樣?一點都不在乎!
“我說過我不喜歡!這足夠了!”洛彥冷冷地道,掙脫家安的束縛,用力把他推開,下床赤著腳走向洗手間,“他們給我紋上個圖案,就像給馬烙上記號;給我起花名,就像給狗取名字。他們以為這樣就標誌我是他們手中一張牌,是他們的牽線木偶。不,不會,永遠不會!”他站在洗手間門口,把斑駁的疤痕對著家安,冷冷地說。
沒有人能束縛他,他是天上的鷹,自由自在。
他想飛走時,不會允許任何人阻攔。
家安愣了半晌,跟進了洗手間。洛彥好像在洗臉,也好像在洗手。水龍頭開著,但他隻是站在盥洗台前,身子戰栗著,俊美的麵容痛苦地扭曲。
他為這件事飽受折磨,心靈上的傷害遠勝於禸體。但他所說的並非全部,家安能猜得到,紋身隻是一幅圖,它束縛不了洛彥的心。洛彥毀去它,不惜以這麽殘酷的方式,那是因為它時時提醒他發生過的事情。這件事,或者這種感覺,讓洛彥的心靈承受不了,到了心靈無法負擔的時候,他唯有以禸體上的傷害來舒緩創痛。
他一直都生活在痛苦中。
憐惜驀然充滿了家安的胸腔,他默默地看了洛彥半晌,走過去,溫柔地從背後擁著他:“我們還有許多時間來慢慢遺忘,”他在他耳邊說,“我們一起。”
“我不想忘……不想忘……”洛彥喃喃地道,下意識地靠向家安的胸膛,“我還不清,還不清,永遠都還不清……”他似乎已經失去神智,隻是一直在說,一直在重複內心最深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