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雙目圓瞪,難忍腕間劇痛,當即長劍落地,仰頭痛呼。
沈猶楓的神色冷如寒冰,凜然甩開流雲手腕,厲聲喝道:“射掠二影的血債,廢你雙足來償!”流雲駭然喘熄,翻身急避,哪裏能避得過!眨眼間,沈猶楓腳下已飛速踢出,先左後右,直挑流雲足上的解溪穴,攻勢淩厲狂放,毫不留情。流雲摔倒在地,隻片刻工夫,四肢竟然經脈盡斷,他血濺衣衫,躺倒在地抽搐不已,形貌極其慘烈。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九毒慨然握緊拳頭,心中五味雜陳,無法言喻,他深知流雲不是沈猶楓的對手,這一戰,流雲縱然不死,也定然變成廢人,但九毒心中依然忐忑不安,因為馴獸池底真正可怕的存在並非流雲,而是……他眉心緊蹙,意識剛至,便聞池底腥味直撲口鼻。
“不好!”九毒睜大雙眸驟然起身,隻見池底西側已是一片狼藉,那獵鷹和巨蟒纏鬥半晌,勝負難分,卻逢流雲四肢流血,池底的血腥味彌漫翻滾,兩隻畜生被人肉鮮血的氣味一激,倏然停止私鬥,獵鷹飛襲,巨蟒遊曳,竟鬼使神差般同向沈猶楓所在之處席卷而來。
沈猶楓察覺到身後的異樣,心中已然有數,雖頗感棘手,卻並不慌亂,當下俊眉一凜,冷靜地拔出地上湛盧,雙足一展飛身迎戰,神色間竟施然一笑,朗聲道:“畜生!本座便教教你們,何為真正的屠龍!”
言語間,池底已是劍氣飛旋,沈猶楓登登登退了三步,左手撐壁,右手揮劍,一引一帶,身姿靈敏,率先避過了獵鷹攻勢,那獵鷹長嘯一聲,刹之不及,竟在池壁上撞得頭破血流,跌至池底哀鳴不止。那巨蟒緊隨其後,見獵鷹受創,本能地在原地頓了頓,蛇尾“啪”地一聲扇上池壁,它雖是畜生,倒通靈性,行事極其狡猾,當即吐著腥紅的信子靜待攻擊時機。
沈猶楓深吸了口氣,趁與巨蟒對峙之時,突然疾奔數步,一個空中筋鬥,幹脆利落地騎上巨蟒的脊椎骨,雙膝強力一夾,扭得那巨蟒暈頭轉向,暴躁不已。巨蟒大怒,拚命抖動蛇身,幾招下來,竟將沈猶楓狠狠地向池壁上甩去,此舉力道甚大,沈猶楓避之不及,斜身飛出,身子撞在池壁上猛然一震,頃刻向下滑去,那巨蟒張著血盆大口,遊至池底侯著。
“楓哥哥小心!”九毒嘶聲高喊,隻覺心驚肉跳,若非沈猶楓之前那抹既溫柔又決然的叮囑,以九毒的性子,早已下到池底相助。
沈猶楓眉心一蹙,猛揮湛盧,刹那將劍尖插入池壁強勢定住,整個人懸在空中搖搖欲墜,此時他的脊背、手臂和頸項上已是多處血傷,皮開肉綻。
九毒心急如焚,見沈猶楓情勢堪憂,當下急中生智,側身一個飛足勾起池邊的帷幔,揚手一拽,“嗖嗖”兩下直向沈猶楓的方向拋去,此舉出手極快,隻爭分秒,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群臣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沈猶楓的神色依然極其鎮定,眼見池頂飛下帷幔,不禁眼神一亮,當下忍住劇痛,左手緊拽帷幔穩住身形,右掌內力驟聚劍柄,颼地一下將湛盧寶劍從池壁拔出,劍鋒一寒,直朝那巨蟒的七寸處毫不留情地奪命刺出,這招既快又穩,攻其要害,威力極大,那巨蟒長嘶一聲,鮮血頓時噴薄而出,蛇身抽搐數下,便倒在血泊之中動彈不得。
池頂眾人皆屏息靜氣地看著,無不驚得呆了。
沈猶楓拉著帷幔躍到蛇屍邊,凜然拔出湛盧寶劍,反手插回腰間劍鞘,方才冷眼抬頭看向對麵傷痕累累的獵鷹。如今巨蟒已死,那獵鷹本就元氣大傷,加之對沈猶楓心存畏懼,竟將注意力轉向旁側手足俱廢的流雲,突然間,這猛禽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黑翅狂撲,利爪亂舞,直向流雲啄去。
沈猶楓驟然凜眉,不假思索地抬掌一送,手中帷幔倏地殺出,狠狠纏向獵鷹雙翅。那獵鷹驚叫不止,本能地生拉活拽,但帷幔不似鐵鏈,被縛之物越是動得厲害,帷幔便纏得越緊,片刻後,獵鷹跌進池底角落,再也無法飛起。
沈猶楓幽幽轉身,冷然一歎:“流雲,本座曾答應過連翹,要給他留一個親手殺你的機會,眼下便送你一命。”
九毒聞言,不覺心中微動,竟感到絲絲黯然,未及細想,突然眼前灰影一閃,便見萬長亭颼颼踏出,疾奔數步直向池底掠去,九毒並未阻止他,流雲已成手足俱斷的廢人,是死是活都不再重要。
“救命啊——救命——”龍葭絕望地呼喊聲一直彌漫在圍場上空,他和獵鷹均被帷幔所縛,一在池頂,一在池底,兩股力量相互膠著,誰輸,誰死。
眾臣顫唞著趴在地上,一句話也不敢說。馴獸池四周的禁衛軍高舉兵器冷然而立,如同雕塑一般。
九毒轉回身,冷眼盯著垂死掙紮的龍葭,見他扛不住獵鷹撲騰的大力,再次被拖著朝池邊滑去,九毒搖頭一歎,這昏庸暴虐的延順帝,最終死在平日裏尋歡作樂的貢品爪下,算不算罪有應得?
“二十年來,難為你了……”九毒淡淡啟齒,在龍葭即將墜落池底的一刹那,九毒的嘴角浮現出一絲不含任何感情的笑意:“皇上若覺得不甘,他日入了地獄,隻管來尋我。”
“哇——”一聲淒慘的尖叫響徹天際,龍葭被那獵鷹活活地拖進了馴獸池,立時黑羽撲騰,血肉紛飛,在場眾人見此慘狀,無不森然驚呼,此情此景,令人毛骨悚然,如臨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