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連兄,能否告訴我,你為何要這麼做?”
連荊芥目如寒鋒,直言而答:“我要龍簫與師兄反目,僅此而已。”
墨台鷹冷冷一笑:“你不懼他會因此滅了天門麼?”
“懼?”連荊芥拊掌大笑,“他為了掌門師兄,連皇位和江山都可以不要,連自己的親弟弟都可以犧牲,你真以為他會滅了天門?”
墨台鷹不言,神色複雜地盯著連荊芥。
“隻有讓龍簫徹底斷了癡念,天門大業才能在師兄手中光耀延續……”連荊芥眼中劃過一絲淡淡的無奈,語氣卻異常堅決:“我們天門中人,向來由不得自己,師兄戴上斑指,便該忘情,我身為長老,當遵從師父臨終所托,畢生輔佐師兄,為了天門大業,此番,我不惜背叛師兄,斬草除根。”
墨台鷹心中一凜,霎時牽動出無限繁複的苦澀糾結,連荊芥為了天門大業,那麼我為了何故?為了江山,為了皇位,還是為了得不到的沈猶信?
大宗天慶六年,此時,墨台鷹雖然年輕,卻已是江湖上聲名遠揚的俠客,是初建的龍鼎聯盟至高無上的盟主,是亂世末年被無數英雄所敬仰追隨的大哥,或許,他更是諸人心照不宣、一同認可的未來帝王。
墨台鷹一揮衣袖,人群散去,留下了連荊芥一人:“說罷,你當如何?”
“回靈予山,用天門第一奇毒為湛盧寶劍洗塵,墨台鷹,究竟萬長亭和龍淚竹誰先受此一劍,便從了天意罷!”連荊芥淡淡一笑,眉宇間卻是淒涼異常,“待引朝廷兵馬上山之後,我便與師兄訣別,投奔名州。”
墨台鷹淒然闔上雙目,喉嚨一動,不再言語,似乎陷入了沉思。
訣別……這個為了所謂的天門大業而義無反顧的年輕道人,他並不知道,自己不過是墨台鷹棋盤上的棋子,而墨台鷹,亦不過是另一個人棋盤上的棋子,那個曾經落魄的少年,遇見了邪惡的詛咒,最終未能走出濃得化不開的宿命。
少年枉縱,枉縱少年。
“你究竟想要什麼?”
“本王……隻要一個人的命。”
“誰?”
“你若答應締結契約,時候到了,本王自會告訴你。”
“我和你不同,你是鬼,可我是人。”
“本王給你時間考慮,你何時答應締結契約,本王何時兌現承諾。”
契約,承諾……墨台鷹心如刀絞,搖頭長歎。笑話,他對自己說,為了江山,為了皇位,還是為了得不到的沈猶信?不,都不是,終究是為了自己——大哥,你負了對我的承諾,我便讓那個鬼魅一般的男人代替你實現承諾罷,我想要的,他都能給我,他想要的,我亦能給他。
“我答應締結契約。”
“你瞧,由人變鬼,就是這麼容易。”
“告訴我,你想要誰的命?”
“靈予山上,誰戴掌門斑指,本王便要誰的命。”
不是夢,不是故事,是殘忍的現實。
墨台鷹睜開眼睛,那些難以釋懷的痛心,竟不知不覺地化作心中無法動搖的決定,或許他並不後悔,但是這個決定無可避免地改變了他以及所有人的一生。
一片狼藉的將軍府內,他的手和連荊芥締結了契約,他的心,同時賣給了那個鬼魅一般的男人。
“傳我親令,火速集結宣州分舵人馬,即日起暗布於燕城官道各處,但凡見到皇家特使攜旨奔宣州而去,無論皇旨是殺還是赦,一律截下。”
“諾!”滿堂心腹高聲答道,無一異心。
無論是殺還是赦,在墨台鷹的眼中唯有殺無赦。殺無赦是什麼,是成大事的手段,是六親不認的絕望,是無可寬恕的原罪,是無可挽回的宿命。
那一年,靈予山上,朝廷兵馬攻上洗淚崖,刀劍血洗天門,沒有殺令,也沒有赦令,有人死了,有人傷了,當宿命來臨時,無論活著的人還是逝去的人,皆無可逃脫……
九毒 番外 ? 前傳? 續篇? 帝殤 (伍)劍洗前塵
章節字數:3709 更新時間:11-01-05 22:53
“天意弄人,不過是人自弄之,人若敗給了欲念和執著,換來的便是心的煎熬。”那青年止住了訴說,回眸凝視著雪裏珠。
雪裏珠刹那從恍惚中清醒,他抬袖揉了揉鼻心,亮似晨星的眸子裏含著讓人難以讀懂的深意:“你為何知道這一切?”
青年溫顏一笑:“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份和名字麼,我告訴你。”
雪裏珠微微一顫,不由得舒展了眉,但見那青年落落大方地向自己走來:“世人喚我幽王,因為我身上流淌著大鼎和鬼域兩國王族之血……”青年在雪裏珠身前站住,臉上笑意不減,語氣卻頗為肅然,“我外祖父姓墨台,祖母姓夜,但在我出生之時,仁治皇帝便下旨將我過繼給大鼎國的神武將軍,自此拜其為養父,從李姓,單名一個煥字。”
“李煥……”雪裏珠喃喃,呆立了好一陣兒,他的心底幽幽地升起一股如釋重負的解脫之意,如抽絲剝繭,快刀亂麻,這一刻,那些遠去的紅塵萬種,那些他執著追尋的前輩記憶,那些悲憫的被喻為真相的殘忍現實,終於逃出升天,再次重獲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