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指痕;更有甚者,手隱在暗處,垂在椅子上,在別人看不見的時候,用力的摳著椅腿,指甲因開裂而流血。

他想起那些千年以來傳唱的佳話:頭懸梁,錐刺骨。

錐刺骨嗎?在瞌睡的時候,毫不留情的舉起鐵錐,用力的超自己的大腿上刺下,血流如注,血流如注,然後繼續讀書……困了,再刺,困了,再刺……額頭上全是因疼痛而產生的細密汗珠,麵孔扭曲著,瞳孔放大著,牢牢盯著竹簡,一下一下的劇烈喘熄,汗濕重衣……

這本是佳話,為什麽此時他卻覺得萬分可怕?

賀賢感覺到疲勞的侵襲,習慣性的,拿起自動鉛筆在左手手臂上紮了一下,尖銳的疼痛,還有一滴渾圓的血珠……於是心就靜了,氣也不浮了。靈台一片空明。

可以安心的讀書了。

每一個學生都是像他這樣。仿佛內心得不到救贖般的急切焦躁,隻有通過自我的虐待和傷害換取片刻的寧靜。是的,苦痛本就能給人寧靜。賀賢以前根本沒有想過這種行為,但他現在不加思考的照做,雖然覺得有些猶豫,可是高三本就是一個旋轉的巨大漩渦。

如果身邊的都是瘋子,你也隻能去做一個瘋子。

短暫的疼痛過後,賀賢再次想起斐天。他恍惚中看到斐天更加虔誠的跪拜,在離大昭寺的路上,又靜了些,他的麵目更加模糊,和眼睛更加清澈,混在恒無際涯的朝聖人群中,模糊的像一個灰色的影子。

賀賢的父母是長期的跑外地的主,沒人給他做飯。這天,賀賢打開冰箱,隻見冰箱被完整的分成兩豎排。一豎排是八寶粥,一豎排是維他奶。賀賢撇了撇嘴,他一向嫌燒水麻煩,且八寶粥怎麽說也比速食麵有營養,

高考前的幾天,學校給了兩周的假期,這一天,賀賢從半冰櫃的銀鷺八寶粥裏麵隨手拿出一瓶,打開鐵皮就往嘴裏倒,倒到一半的時候發現不對勁,把瓶子認真的看一遍,就看到鐵皮上印了一行小字:一等獎。

賀賢愣了一下,再看了一眼,還是那兩個字。於是猶猶豫豫的去看獎項。三等獎:海南三日遊,二等獎:黃山五日遊,一等獎:拉薩七日遊。

賀賢再看了一眼,一等獎,拉薩七日遊。賀賢想,拉薩,拉薩。再研究了一下兌獎日期。五月三十號。賀賢去兌獎的時候,順便又買了一箱八寶粥,看了看手裏的那張機票,五月中旬的飛機票。賀賢算了一下日子,六月初高考,現在是假期,父母不在家。

他完全可以在這個城市消失七天。

高考近在眼前。

賀賢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他現在在打包行李。

居然在打包行李。

賀賢用手機隨手撥電話給同學,撥合子的時候,一直在關機;撥奶媽的時候,他轉語音信箱,自動留言是奶媽在罵娘的聲音,說高考前禁止騷擾;撥豬頭蔡的時候,足足有30秒鍾無人接聽,最後終於傳來豬頭蔡的聲音。

“媽的……誰!”豬頭蔡這樣說,語音裏麵是濃濃的疲憊。

賀賢說:“豬頭,是我。”

豬頭蔡說:“都快高考了,你丫的發什麽瘋!以前怎麽沒見你這麽積極!你找抽是不是!”

賀賢說:“豬頭別火,我告訴你一聲,我想去拉薩。”

豬頭那邊很久都沒有傳出聲音。

大概有十多秒,豬頭輕輕的說:“喔,不錯啊。”

“想去就去吧。”這是豬頭正常的聲音。

賀賢覺得有些感動,正想說些什麽。

突然聽到豬頭大吼一聲:“媽的,正弦定理是什麽玩意,老的又忘了!!!!!”

賀賢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音,賀賢想豬頭蔡那部價值不菲的手機一定被摔成了片片。

在飛機上,賀賢靠著軟軟的座墊,睡過去的前一刻,記起來了正弦定理。

很簡單的公式,非常簡單。

但是因為要記得東西太多了,怎麽也想不起來,怎麽也想不起來。

賀賢恍惚中聽到豬頭在抱著頭痛苦的撕吼……

恍惚中看到自動鉛筆尖端的血跡,課桌上猙獰的抓橫和扭曲的麵孔

曾經美好的我們,在這一刻,扭曲了的麵孔

縱使相見亦不識

賀賢模糊的睡過去,夢裏仿佛看到很多說能保佑眾生的神佛,從玉皇大帝開始排到聖母瑪利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