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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微生東宮裏一如往日寂寂,長年纏綿病榻的璟太子並未因年節喜慶有什麽起色,宮娥太監們聽著簾後傳來的一聲聲孱弱的咳嗽,都忍不住悄悄擡起眼來張望,心裏暗自思忖著,太子怕是當真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昨夜三殿下忽然來訪,奈何太子殿下早早便歇下了,不得傳見,但三殿下堅持要進來,他們攔不住,隻得由他,想著太子總歸是將死之人,而三殿下眼下勢頭正盛,保不準將來要頂替了這個位置,他們可得罪不起。

不過三殿下似乎隻是進去瞧了一眼,很快便出來了,出來的時候擰著眉,也不知裏頭發生了什麽,嚇得他們一個個麵麵相覷,大氣都不敢出。索性今早問起太子殿下時,他說昨夜無事,竟連三殿下來過都不曉得。

想什麽來什麽,正想著昨夜的事,便聽見外頭的太監傳訊,說三殿下又來了。婢女們急匆匆跑進去稟告,太子似乎對這個惦記著自己的弟弟頗為感激,當即表示傳喚,吩咐身邊侍應的婢女:“快,扶我起來。”

☆、東宮

微生玦得了傳喚便慢悠悠走了進來,一改昨夜雷厲作風,恭敬行禮道:“臣弟見過太子殿下。”

“快請起。”微生璟被婢女攙著靠在床柱邊,麵容蒼白,說話時連氣息都不穩,“聽聞三弟昨夜也來過我這東宮,倒叫你費心了……”

“兄長何須客氣,都是臣弟分內之事。”他朗聲笑,“臣弟前些日子遊歷杏城,偶然遇見一位隱於民間的醫家妙手,一直思忖著讓他替您看看。隻是這醫家脾氣古怪,好說歹說軟磨硬泡了一月有餘才肯入宮,昨日方至皇城,眼下正候在殿外,您看要不要請他進來?”

“我這身子……不看也罷。”榻上人微微嘆息一聲,“不過既是三弟美意,我也不好辜負,便請他進來吧。”

很快便有一布衣老人提著藥箱進來,似乎對這東宮陰森沈悶的氣氛很不適應,手腳都不知往哪擺,一個大禮行下去,“草民見過……”說了一半便忘了詞,“見過……”

微生玦趕緊上前將跪拜在地上的人攙起,“老醫仙不必行此大禮了,還請趕緊替我這兄長看看吧。”

老人應一聲便趕緊上前去了,微生玦在後邊負手瞧著,臉上笑意盈盈。

按照宮裏頭的禮數規矩,這民間的醫者本不能如此隨意替皇子診脈,但璟太子素來脾氣極好,不大有貴人的架子,加之他對微生玦又頗為信任,因而也便免去了那些繁文縟節,反倒寬慰老先生:“您不必慌張,便當我是尋常人吧。”

望、聞、問、切之事急不得,須得慢慢來,診脈之時老醫家臉上神色古怪,一直蹙著眉頭,倒是被診脈的人一副心平氣和的坦然模樣,始終不曾有過不耐。

半晌後,老人移開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久病纏身,體虛氣弱,病入肺腑,無藥可醫?”微生璟笑得平和,好似說的是別人的身子。

老人思忖了一會,終於開口:“前頭三個詞說對了,但也並非無藥可醫。”

這話一出,其餘兩人都是眼前一亮。◇思◇兔◇網◇

“您這身子之所以孱弱至此……”他猶猶豫豫不肯講,微生玦與微生璟對視一眼,似乎都從對方眼裏讀出了什麽意味深長的東西。

微生璟拍拍他的肩,“您放心,不論您今日說了什麽,我與三弟都會當作沒聽見的。”

老人抹了抹一頭淋漓的汗,垂眼道:“是……是因為您似乎長年服毒……”他說出這個“毒”字時自己都打了個寒噤,但說都說出來了,便幹脆閉上眼一股腦全倒了,“您身上用過的□□不下百種,有的是毒,有的則是以毒攻毒的藥,其間繁複,須得花上數年才能辨個清楚。理論上講,若能對癥下藥一一解之,並非沒有醫治的可能……隻是……隻是您身子孱弱至此,未必撐得過這些時日,也未必受得住解毒的痛楚,即便解幹凈了毒,也將留下一身的毛病,要想徹底痊愈……終歸不大可能了。您……您是萬金之軀,要研製解毒之法,須得日日取您身上血毒反複嘗試,草民……草民不敢冒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