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不去也在容玄意料之中,其實也可以理解,隻是容玄決定了的事不可更改,別人的感受不在他考慮的範疇。更何況不在眼皮底下死死盯著,倘若十年過去,這貨又被教得回歸本性了,那還得了!

葉天陽的確是弱得不堪一擊,以容玄的耐心,真要跟去,這小鬼免不了會受很多苦,被嫌棄拖累是肯定的。但容玄之所以堅持要帶他去,除了整個青山派沒有值得施恩的人之外,更深沉的原因還是以後——這小鬼遲早都會進仙宗。早十年進不同就在於施恩的隻有他,就算想不開硬要報恩也就隻需報答他一人,而不是掌門也不是上清仙宗,那就不會拚了命地為仙宗效力。當然這是長遠來看的結果。

此時此刻還能擠掉葉皓然,何樂而不為。

容玄冷冷道:“別自作多情了,現在的你的確幫不上什麼忙,但為師還用不著你,帶你去並不是你有多大用,而是因為你是為師的徒弟。你現在是想說,為師好不容易為你爭取到了名額,你還不領情?”

這番話在葉天陽聽來隻覺自己罪大惡極,他滿嘴腥甜吐詞不清,嗓音些微顫唞:“不是這樣的,師父為我做的已經足夠了,知遇之恩教導之恩,恩重如山,徒兒永生難忘。徒兒不敢忤逆師父,但隻有一次,隻有這一次!我隻有您一個師父啊,您的命比什麼都重要,我不能連累您……”

有沒有說過他究竟有多感動。從小被丟棄在外,既沒天分也沒過人長處,再怎麼與人為善,卻從沒想過會有人這樣待他。

所有人驚歎的靈者大滿圓秘法,師父教給他;所有人搶破頭的名額,師父送給他;他受了委屈不在意,師父在意;他受重傷,師父生氣;當他被欺淩淪為廢人,以為會遭遺棄,卻被師父抱在懷裏的時候……他覺得這輩子隻要這個人了。

可他的師父毫無弱點,幾乎無所不知,一人足以掌控全局,要他有什麼用?師父在他身上費了多少心思,怎麼能白費,如果說在師父眼裏,他並沒想象中那麼可有可無,能不能賭一次,就像掌門所說的那樣,留在青山派苦修十年。

比起拖累師父百年,不如用這十年的時間重塑根基,等到脫胎換骨,再回到師父身邊。

“十年!十年後我會進上清仙宗,到時候我會服從師父的任何命令,聽從師父的教誨,隻忠於師父一人。”葉天陽眼裏淚光閃爍,單單想著眼前這人就有無限動力,再困難也不算什麼。他哽咽出聲,“徒兒不會讓師父失望,懇請師父恩準。”

葉擎蒼麵色陰鬱,看不清情緒,幾番欲言又止。

“當真任何事都聽從絕不反抗,為師怎麼說你怎麼做,而且毫無怨言?”容玄不講感情,他所有決定都是經過精密深沉的思考後才做出來,雖然覺得這小鬼可能是會錯意了,不過他不打算解釋,既然帶不走了,那很多話必須提前說好,威脅是必須的。

“你該知道為師最憎恨的是什麼,就是你這種溫吞善良,軟弱可欺,把性命不當回事總是輕信他人的人!你會落到這種下場也是你自找的,是活該!如果十年後你還是老樣子,仍舊一點長進也沒有,那麼就算修為高了,也會無休止地給為師惹麻煩,不如現在就劃清界限。”容玄在意的不是他的修為,而是性格,說別的還為時尚早,煉心有時比煉魂還煎熬。

為守住功法,寧死不鬆口,容玄承認自己確實有片刻的動容,也隻是一瞬而已。識時務者為俊傑,真正狠辣的人會先假裝配合,先給半真半假的功法,想辦法拖延時間保住性命,就算功法不小心真被奪走,隻要回頭把人殺了一樣能封口。當他看到葉天陽半死不活地倒在那裏,除了憤怒,更覺有些悲哀。

上一世的苦厄,全讓善人來承受,除非惡貫滿盈的壞蛋死絕了,否則根本沒完沒了。葉天陽沒有錯,可為什麼要遭遇那些,如果這貨能原諒那些人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正因為容玄全部都能感同身受,所以無論如何也做不到袖手旁觀。

葉天陽打了個寒顫,沉下眼臉:“徒兒知道。”

周圍一陣唏噓,禁不住冒了一身冷汗,原來容玄不隻是對敵人毒舌,對自己人也毫不留情!天陽的確心地善良,看這樣子估計都習慣了,如果早知道容玄所謂的對徒弟‘心狠手辣’是這樣的,那麼或許對葉天陽的同情也會收斂許多,雖然很狠,卻是在為他著想。自古嚴師出高徒!

“如果當真如此,那為師可以考慮考慮。”容玄沉了臉,默了許久:“沒有下次。”

見少年鬆了口氣,臉色蒼白毫無血色顯得格外脆弱,容玄走近一步,揉了揉葉天陽的頭,盯著他結痂的半張臉冷聲道:“這下你該得意忘形了。”

畢竟這幾年一直打罵,容玄不記得他有說過什麼好的,也不知道這小鬼怎麼就喜歡跟在他身前身後轉悠,打也打不怕,罵也罵不醒,他真懷疑現在說的這些這貨根本沒聽進去,估計十年之後得有的受了。

也不是說不世出的煉藥師葉擎蒼不好,但容玄一想到就是這位把葉天陽教得無可救藥,便覺腦殼疼。

葉天陽輕笑著往前傾,順勢摟住容玄的腰,把頭埋進溫暖的頸窩蹭了蹭:“我隻是舍不得師父,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