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中布滿血絲,神態極為疲倦,心中大是不忍,勸道:「皇兄辛苦了,就算明天在宣臣弟也不妨,又何必急於這一時片刻之間?」
朱棠搖了搖頭,說道:「朕有很多話想要問你,等不到明天了。一路上你也辛苦,這趟差事辦得好,朕要重重地賞你。」
朱槿心想:「苦,那是半點也沒有的,倒是甜頭不少,下次再有這樣的美差,說什幺我也要搶著去──」
但是這個念頭,也隻不過是在心裏想想而已,表麵上朱槿確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萬分懇切地說道:「皇兄為國為民,日夜操勞,臣弟不過稍盡綿薄之力,怎幺敢要皇兄賞賜?」
朱棠笑道:「槿兒,想不到你出門一趟,竟然也學會跟朕打官腔了──實話說罷,此番你能見到何夫子,就是造化不小,換了別人,隻怕做不來這件事。」
幾句話說得朱槿也笑了。
「皇兄深謀遠慮,見微知著,什幺時情都瞞不過您。」
「見微知著?談何容易!」
朱棠苦笑,指著案上一迭奏章,說道:「這些都是前天八百裏加急送來的,你可知是為了什幺?阿魯台在居庸關附近糾集重兵,疑似有所作為;偏偏在這個時候,交趾國發生內亂,監國梨利珊謀反;撒馬兒罕本來是歲歲進貢,今年卻借口糧草歉收,牛羊瘟疫,遲遲不肯來朝──這些事情一股腦兒地趕在了一起,不能不叫人產生懷疑,所以朕已經兩天兩夜沒合過眼了。」
朱槿想不到他離京才一個多月,竟然發生了這幺多事情。燈光下看到朱棠疲憊的麵容,對比自己在江南享盡風流 旖旎 ,心中頗有幾分慚愧,說道:「九州島方圓,萬民生靈,國家大事全都靠皇兄一個人操勞,就算您是鐵打的身子骨,也要適當休息。」
朱棠點頭道:「槿兒,幸好你回來得還算及時,可以替朕分憂。何夫子的信朕已經看過了,信上說,第一批一百五十萬兩賑災銀子並沒有發到災民手裏,極有可能是被江浙兩府的官員貪汙了,他見事態緊急,不得不命人攔截下第二批黃金救急,現在黃金已經兌換成糧米分發下去了,而且有紀錄造冊備查,朕看這件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嗯,下一步,朕想派你去徹查江南官吏貪汙舞弊之事──給你一個欽差大臣的名義,你看可有什幺困難沒有?」
朱槿一聽心裏就明白,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連回旋的餘地也沒有了。假如他推辭不去,隻會違逆光武帝的意願,白白地給自己找不痛快而已。當下十分爽快地應道:「既然皇兄如此信任,將這等大事都托付給我,那我隻有勉力去做,秉公處置,絕不敢有半分懈怠,辜負了皇兄的苦心栽培。」
朱棠道:「朕知道你處事有分寸,別人都說你散漫不羈,成不了大事,朕從來不信那些鬼話──那些人迂腐得很,往往隻看到一層皮毛,懂什幺治國韜略?不過是文人空談罷了!」
朱槿笑道:「皇兄這幾句話,倒好象是在說宋景琛一樣。」
朱棠不言,端起禦案上的粉彩描金蟠龍盞,慢慢喝了口茶,仰頭望著崇政殿壁頂正中的藻井,長長舒了口氣,似乎要把心中的煩惱抑鬱,一股腦兒全都吐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朱棠才緩緩說道:「不錯,朕剛才說的人就是宋景琛。槿兒,你不知道,方才你未覲見之前,他在朕這裏倚老賣老,絮絮叨叨說了好半天廢話── 朕這裏正忙得不可開交,恨不得能多生出兩隻手來幫忙做事,可是卻不得不耽誤功夫聽他老生常談,僅兒,你說朕心裏苦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