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出奇清晰地浮現出他曾經宜笑宜嗔的模樣。如浮光掠影,一閃即逝。
朱槿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龍千夷,低聲吩咐道:「莫遠,去把咱們的馬車拉過來。」
莫遠點了點頭,轉身離開。然後過了不長時間,就聽見車輪滾滾之聲,一輛雙轅車停在樹林外的小路上。
朱槿向旁邊讓開一步,對謝不凋說道:「你帶著阿汶走吧,走得越遠越好,不管是天涯海角,隻要別讓其它人發現你們 …… 馬車裏什麼都有,衣服銀兩,清水食物,我已經提前給你們準備好了。」
謝不凋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朱槿,有些不能理解他的做法;然後又轉向龍千夷,似乎在用目光向他詢問朱槿是否可靠。
但是龍千夷卻抬頭望著天空──頭頂有茂密的樹枝遮擋,所以隻能從樹葉的間隙中漏下幾縷陽光,形成一小塊一小塊奇形怪狀的光斑──他既不看朱槿,也不看謝不凋,倒好像是突然對那些斑駁的亮點產生了興趣。
就在這個時候,朱汶輕輕地哼了一聲,同時他的手指很明顯地活動了一下,似乎馬上就要從沉睡中醒來。
朱槿揮了揮手,向謝不凋催促道:「你快走吧!事不宜遲,盡快帶著他離開這裏,最好不要讓他知道全部經過!」
──假如朱汶得知,然後再被人從黃土中挖掘出來,還不一定要嚇成什麼樣子呢。他生性軟弱柔懦,再也禁不起任何折磨了。
這個理由朱槿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謝不凋馬上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此刻不容猶豫,謝不凋當機立斷,抱起朱汶大步走出樹林,上了馬車。
經過朱槿身旁時,謝不凋沒有忘記低聲對他說上一句:「多謝了 …… 但願我們後會無期。」
車輪後麵卷起一陣沙塵,飛揚著,旋舞著,浮起來,又輕輕地落下去。
一切,重新恢複了平靜。
第十一章 我意為君君不信 一生顏色付西風
相見不相親,不如不相見。
──這兩句詩正是朱槿此刻心情的寫照。
送走了朱汶和謝不凋,空歸等人也相繼告辭離去,龍千夷在樹林中把空空如也的棺材恢複原樣,挖開墳土重新掩埋好,用腳踩踏得結實了,從外表上幾乎看不出什麼痕跡來,然後才放了心。
朱槿隻遠遠地站著,看他一個人忙碌,也不上前去幫忙。他知道龍千夷不會要他幫忙的──相別不到一個月,在朱槿來說,倒好像經曆了幾生幾世,他們之間竟然生疏得形同陌路。
哀莫大於心死。
龍千夷收拾完墳土,消滅掉樹林中紛亂的足跡,也不理會呆呆站在一旁的朱槿,轉身就要離去,朱槿卻在這個時候出聲叫住了他──
「千夷,你等一等。」
龍千夷背對著他,反問道:「這個名字也是你叫的嗎?你又算老幾?」
朱槿淡淡一笑,無奈地說道:「仔細探究起來,我和你畢竟有些同門之誼,所以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回江南去,千萬不要走水路──因為江朝彥已經派人在運河上布下了幾十道關卡,專門為了攔截你南下的。」
「你以為我會怕他嗎?區區一個江朝彥,也能擋得住鏡湖青龍?」龍千夷滿不在乎地嗤笑道,「我看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說不定那個混蛋皇帝在你府裏也安插了眼線,等你一回去他就要找你的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