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樣的眼光看自己?
那場景他不敢想——或者說,他根本不敢設想讓他們知道這件事的可能性。
眼下,他既無法麵對被迫出櫃的可能,又不舍得和楊路的感情。這兩股情緒交織在一起微妙的平衡著,倒向任何一邊都讓他痛苦不堪。
驚慌失措的莫可閎,本能的選擇了避開楊路,似乎這樣,兩人的關係就不會被赤摞裸的曝光於全天下。
等到他回過神,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把楊路狠狠傷到了。
雖然是近在咫尺的同事,但實驗室各自為政的特點,要是不想照麵的話,可以心照不宣的做得一點不讓人起疑。
除了初時王小玲嘀咕了幾句怎麼楊老師冒了幾天頭後又不見了,時間一久也就習慣了。
至於友人們,還以為他們之前的冷戰一直延續了下來,壓根沒想到冷戰主題已經推陳出新。
唯一避不開的碰麵就是係裏的固定講座以及每兩周一次的教職員會議,反正莫可閎向來安靜,他不開口眾人也不覺有異。
於是就在沒有說分手的情況下,兩人的關係跌入了自相識以來的最低冰點。
莫可閎魂不守舍了幾天後,慢慢魂歸原位。
他知道這件事都是自己的錯,但這次的事太大了,他必須好好想清楚。如果這次不想清楚,將來還是會糟糕。
這輩子他雖說經曆過不少風浪波折,但基本上再困難也屬於有個大致目標擺在眼前,隻要拚命向那目標奔去就可。
但眼下他沒了目標,他必須靠自己那不怎麼靈活的腦袋瓜子,將這些複雜的情況慢慢想清楚,像個通透明白、徹徹底底。
工作還是堆積如山。
王小玲的文章在無數次重複修補試驗後終於投出去了,用正主的話來說:這發篇文章比生孩子都他媽的煩,早知道老娘就該回家生孩子去!
在膽戰心驚的等了一個月沒有回音後,大家鬆了一口氣——正所謂沒消息就是好消息,一個月沒回音那就意味著文章過了編輯那一關,送到了同行審稿人那裏。
無論如何,文章投出去後王小玲算是小解放了一把。但莫可閎就沒這麼好命了,他還有一個接一個的基金申請書要寫——要養活這一大家子可不容易啊!
對於寫申請書,莫可閎向來沒什麼底氣。
話說這寫申請書,就跟寫小說似的。
首先,你得說一個故事,還得是一個把話說圓了的唬得住人的靠譜故事。
其次,這故事不能太驚天動地,不然人家就把這當一樂子看,看完還要吐槽。
最後,你這故事得隱約讓人看到從絕症中拯救人類的希望,哪怕這希望飄渺到五十年後也成。
總結下來就一個字——吹。
莫可閎是什麼人呐,從小十成十心眼的老實孩子。哪怕有十分的料,也最多抖抖索索給你現個五成。
所以從學生時代開始,他對於這項需要臉不紅心不跳連自己都要騙到的高深技術,一直掌握得很不牢靠。當學生和博士後的時候還好,天塌下來有老板給頂著,罵歸罵,最後還是會大刀闊斧得給你改得妥妥的。等到他獨立後,便無可避免的周期性的陷入這寫作地獄,那真叫一個痛不欲生。
對待不擅長的事,莫可閎向來用“笨鳥先飛”的法子來對付。無論寫得好不好,他從來不會像別人一樣陷入趕稿地獄,掐著截止時間火燒眉毛的投出去。
他一直牢牢記著申請書寫作課上,老師一再強調的要多給周遭的人看,尤其是不同行的人看,然後多多聽取意見。
和楊路眼下這個局麵,自然沒法找他幫忙了,於是莫可閎把目光瞄上了周遭好友。截止期兩個月前,他就把初稿給了眾人,然後根據意見一路修改,如今一個月大修加小修,幾乎是全部推翻從頭寫了一遍。